可那年中秋月圆,他听黄毛无意提起周怀海的小情人在南城逛庙会。
他忽然来了兴致。
他笑着问,“是那位胡厅长寿宴上,水中戏舞的柳小姐吗。”
黄毛说就是她,深城的交际花,骚得很。
骚吗。
乔川闭目回味,她一半清纯,一半放荡,眉梢的媚,嘴角的妖,真是满足了天下男人的胃口。
他打开古董柜,寻出一把晚清的折扇,换上月色的衬衫和一条米白色西裤,清雅骄矜,说不出的倨傲。
黄毛问他,“川哥,您去钓马子?”
乔川想了想,面如冠玉,一笑风流,“去钓个有夫之妇,尝尝味道。”
他回忆到这一处,情动发笑,笑声流入柳玥的耳朵里,她紧闭的眼眸动了动。
门在此时被无声无息推开,保姆瞧了瞧屋内的景象,蹑手蹑脚朝床边走来,她身后跟随一名医生,乔川没有回头,仍旧说着,“你曾问过我很多次,是不是蓄谋已久接近你,拿风月做诱饵,蛊惑你上当。”
他无比温柔将她散乱的长发别到耳后,“乔太太,始终都是你勾引了我,你只是自己不知而已。”
他吻住她脸颊,眼角滚出的泪浸入她唇,她眼珠动得更厉害。
保姆点了下头,医生递上一份化验单,“乔先生,夫人现状恐怕不容乐观,恢复从前绝无可能,您做好最坏准备。”
乔川有条不紊放平柳玥,为她盖好被子,“什么是最坏准备。”
医生脸色凝重,被问到为难之处,只得冠冕堂皇说了一些医疗术语,乔川不等他说完,抬起手打断,“我不要听这些,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医生摇头,“器官衰竭太快,药物无济于事。”
衰竭。
乔川身子一晃,保姆急忙搀扶他,指尖才触摸到,便忍不住啼哭,低低喊先生。
他袖口内僵硬的手臂,仿佛被风干的泥塑,没有温度,没有血肉。
他良久才沙哑着嗓音问,“还有救吗。”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您高价聘请我的团队为夫人续命,我们拼尽一身医术,可事实无情。”
他跌坐在椅子上,茫然望着某一处虚无的空气,失魂落魄,万念俱灰。
所有力气都被一根巨大的针管抽离,摆脱他的每一寸血,每一寸骨,他留不下,也不愿留。他呼风唤雨,四海臣服,世人都说他无所不能,可他终归留不住心爱的女人。
他看向床上安静削瘦的柳玥,她了无生气的面庞,她不给任何回应的模样,她不再笑,不再闹,不再吵。他痛得挖心蚀骨,痛得握紧拳头,手背一缕缕青筋仿佛要冲破皮囊,血流如注。
他捏碎床头的花雕,碎木片扎入指尖,心脏的剧痛将肉体的刺疼消融,他没有知觉。
乔川是一只不可降服的猎豹,是一头草原勇猛的雄狮。
在柳玥倒下那一刻,他便失去那份凌厉。
被她难以忍受的病痛,被她不愿他担忧而强颜的欢笑,被她糊里糊涂反反复复的几句话,消磨击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