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温容坐在她身旁,温声问。
“你的衣服被楚小凤那个天杀的撕坏了!”苏倾抽抽搭搭的,像个小孩子。
先前还说人家可怜,说每个人都有苦楚,现在就把他叫“天杀的”了。温容真是拿她没办法:“只是一件衣裳而已。”自己被一个男人看了这种事还不能分散她对区区一件衣服的注意?
苏倾抹了把眼泪,更加委屈:“这件衣裳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这是你给我的,而且……反正就是不一样!”苏倾瘪嘴,还在不停掉眼泪。
她伤心是因为这是他给的衣裳?温容怔了怔,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只能说:“我可以再给你一件一样的,你不要哭了。”
“没有和这个一样的了……弄坏这个我怎么能不哭嘛……”苏倾捂住眼睛,呜咽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除非,除非你把你的扇子给我,就是有山水画的那个。”她第一次见他时他手里那把。
扇子?温容想,赠予这种东西是不是有些越矩?却见她看他没答应嘴一瘪就又要流眼泪,无奈道:“好,给你就是。”
苏倾这才破涕为笑,用袖子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好,那我不哭了。”
温容看着她这么快就开心起来,更觉得她像个幼童,自己也忍不住随着扬起唇角:“如果你这几天肯好好待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就把扇子给你。”
“你又要走啊?”苏倾还带着哭腔,调子拖得长长的。
温容点头,站起来。
“那我保证就待在这儿不乱跑,你要小心。”苏倾也站起来,不舍得让他走,却也没有办法。
温容答了句“知道了”。他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人真心这样嘱咐过他。温容不由想起上次他离开,她也是这样,然后又想到那个未完成的拥抱,走到门口,又忍不住转过身,想她这次若是有这个要求,他不会再犹豫到让她以为是拒绝。
苏倾看他转身做最后的告别,仰起头不舍地说:“你走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莽撞了,你能不能……”话还没说完就被拥进那个带着淡香的怀抱。苏倾张着眼睛,心险些从嗓子眼儿里冲出来,连呼吸都忘了。她本来是想说“能不能先把扇子给我”,没想到他竟然抱她,她紧张得甚至手心都出了冷汗,身子更是僵硬。
温容感觉到她身子僵僵的,又觉得自己唐突,刚要放开时却又突然被苏倾紧紧抱住。苏倾环着他,头贴在他胸口,感受他的温度,他的心跳有些快。苏倾知道他肯定是因为上次拒绝她这次才想着补偿,但还是觉得快乐几乎要从心里满溢出来。只是个拥抱而已,已经让她觉得好幸福。
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仅仅是轻轻倚在拥抱她的人怀里,还要这样毫不羞涩地回应。温容想听她上次口气,这可能只是她故乡人离别时随意可做的动作罢了,可自己却因她的这个拥抱生出些许紧张。他努力不让自己想太多,对她说:“你自己保重。”,才不自然地松了手。
“嗯,”苏倾笑得甜蜜极了,“我等你回来给我扇子。”
“好。”温容浅笑,再看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苏倾目送他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脸上的傻笑还是没有消去,娇痴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怀中瑶华音
楚小凤出了丛林,灿烂的阳光让他猛地有些目眩。他伸手挡了挡,在这片草地上坐下来,余光扫见昨日剑上沾染的血还在,撕下一块衣袂仔细一点点将凝结的血液揩净,才又将它放入剑鞘。
剑柄上垂下的宝石坠子,在日光下流光浅淡,给杀手冷漠的眸子染上温柔。
纪华音最恨他人的血染在自己身上。还好,每次杀人的时候,这个宝石坠,都被他好好地攥在手心里,哪怕上次右手被人划得血肉模糊,他也不曾有一点放松过。
楚小凤想时光终究流转得极快,这一晃之间,离他们分别已有十年,这个坠子竟还这样光彩,也不知道随纪华音跌下山崖的那一个是否还完好如初。
割心的旧事一遍遍想,这时倒接近解脱。快了,他楚凤戈被仇怨纠结的一生,快要结束,他再与他相见的日子,也快要到了。
楚小凤躺下来,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过于长,虽说算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年,但他似乎自从六岁一夜成长,到了十三四岁的时候,身子与心智都已经成熟得不能再成熟,而自从失去纪华音那一刻,他便开始了变老,如今已如将枯朽木。
突然又想到昨天杀死的那个人。他的眼睛,像极了纪华音,也终究如同他一样,甘心死在自己剑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真的以为那是他的华音,只是华音绝不会选择去当一个杀手,宁死也不会。他是那样善良干净的人,连一点血污都不愿沾染,而他,却终生阴暗,肮脏,被仇恨浸泡。
楚小凤在清和日光下合上眼睛,心里珍藏的画面,再一点点重现于脑海。
照纪华音的话来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目标,有高尚的,有下流的。比如楚凤戈的人生信条就是当杀手打打杀杀,完全属于龌龊下流的,而自己,则是逃出飞红尽,让世人不死反而活得更好,这就属于高尚的。
纪华音想要逃出飞红尽,楚小凤一直知道。只是第一次绝佳机会因他而错过,又被加强了戒备,导致后来次次都失败。而作为他唯一同伴的楚小凤始终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平常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会踩死的小子,敢冒着皮开肉绽的惩罚一次次试图逃出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