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灵息波动,老祖君顿步,斜眸望去。
只见胥衍凝出的灵体正渐渐裂开纹路,像瓷器上纵生出蛛网,随时濒临破碎。
分明是自毁灵体之兆。
老祖君倏然睁眼,狠挥出一记掌风,打得他飞身而出,撞蜷在墙角。
虽打断了胥衍自毁灵体,可老祖君的手仍在抖。
他向来稳重,心从未跳得如此快过。如擂鼓,震得他头晕目眩。
“逆子!!!”
他失声怒斥,那黑黢黢的眼洞里迸生恨意。
“你当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整日在背后做些什么?!由着你那些弟妹放纵心性、离经叛道,老夫尽可无视,尽可容你。现如今你竟为了些尘垢粃糠,反你族亲,得寸进尺不成!”
胥衍狼狈蜷在那满天的浊重灰尘里,艰难喘息。
周身昏昏,唯他双目昭昭。
“兄姐并非尘垢粃糠,并非!”他擦净嘴角的血,每个字都吐得艰难,“孙儿……画的第一张符,是……是阿姐教我。拿的第一把刀,是阿兄赠……赠我。祖君,爷爷……你叫我如何甘心。”
胥家上下,人人皆视他们为叛贼。
可他不信。
不信那如父如母的长兄长姐,会是欺师灭祖的恶徒。
他不能信,也不能说。
只能将对兄姐的敬慕死死地、半点儿不敢露地深藏在心底。
而如今,他的敬意终能见光,却又要被尊亲掐灭。
“祖君,我不甘心……”
他缓慢地跪伏在地,头重重往下一磕。
血泪相混,他强撑着再度化出灵体。
“我不甘心!”
“你!”老祖君脸色铁青,“往后胥家皆会在你手中,你要何物不可,非得在眼下跌损颜面!你可知那良静仙君即将渡劫,若他挺过雷劫,胥家上下无人能与他相敌!”
胥衍并未抬头,只以继续破碎的灵体作为回应。
裂纹如花枝四绽,不断有灵力从缝隙间倾泻而出。
“你!逆子!逆子!老夫怎就养出了你这么个混账!”老祖君出手,封住他的行动。他粗喘着气,额角青筋突起,“要活活气死我不成!”
他怫然甩袖,转身便走。
管家匆忙跟上,低声道:“太爷,现下是去八方盟的云舟?”
“如何不去!”
老祖君斜睨向胥衍,气得目眦欲裂。
“由那老匹夫毁我胥家一回,岂还能容他第二回!”
***
刚上云舟,连漾就被一人拦住。
“仙长留步。”那修士拱手作礼,“不知仙长可有登舟令?”
待看过述星给她的登舟令后,他带着她去了云舟舟殿。
刚到殿外,就有人声透过那厚重大门传出——
“宗主之位,难道不应以修为高低论定?”
连漾听出那是大长老的声音,但他的语气比平时急切不少,似在争论。
她推门而入。
殿内灯火通明,左侧坐着八洲十六大门派的宗主长老。往右,是三大家与八方盟的人。
殿上为八方盟卫盟主——他虽为副职,但盟中事宜大多由他负责。
此时,这些人俱都看向她,面带讶然。
大长老起身,投向她的视线中藏着恨意。
开口便作驱逐:“连漾,此地非你能来,还不快下舟!待事了,师父还有事要找你。”
不等连漾应他,二长老就率先维护。
“良静,”她抱着只打瞌睡的灵猫,一手轻抚,“连漾能过来,必然是拿了登舟令。你怎的一句不问,就要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