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是门上锁的声音,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厚重的窗帘布吞噬大半阳光。
瘦小的孩子蜷缩在沙发上,他在心中默默数着脚步声,数到三十后,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身后的窗帘布,看见一辆黑色的汽车绝尘而去。
池非屿沿着沙发边下来,快步走到一楼的洗浴间。
别墅内所有的窗都被封上,只有洗浴间的通风口能够打开,但通风口的面积不过70平方厘米,而且还在最高处,池非屿这几天尝试了很多方法也够不到。
他没有气馁,耐心寻找其他法子。
池非屿抱着两个板凳走进洗浴间,他先踩着一个板凳将另一个板凳搬上洗手台,自己再爬上去。
但洗手台加上板凳,离顶端仍有一段距离,池非屿蹲下身子,费力地去够在地上的板凳,他探出上半身,一只手拉着洗手台的边缘,空着的手勉强碰到板凳一角。
池非屿眼底闪过欣喜,可下一刻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地面在眼前放大,他瞳孔骤缩,慌忙间抓住旁边的置物架,下坠的身子总算止住。
稳住身体后,池非屿心有余悸,他面上浮现懊恼,抿着唇爬回洗手台。
他开始新一轮尝试,耗费半小时后,他终于将板凳挪上来。
不大的洗手台被两张板凳挤满,池非屿将板凳摞起来,自己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洗手台表面本来就不算平整,他每动一下,板凳就随着晃动。
好不容易爬到顶端,池非屿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懈,他两只手按着凳面缓慢地直起身子,通风口就在眼前,按耐着的激动抑制不住地冒出来。
他伸出手,脚下的板凳却在这时猛地一歪,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重重地摔在地上。
板凳接连砸下来,磕到池非屿的脚踝,他捂住嘴咬紧牙关,没发出一点声响。
池非屿静静趴在那,聆听别墅内周围的声音,确定没有脚步声响起,他才放任急促的呼吸。
掌心被磕破,身上也多出好几块青紫,池非屿掀开衣服检查了一遍,心底松口气。
衣服能遮住,应该不会被那人发现。
他很快重整旗鼓,拖着有点瘸的腿扶起板凳……
太阳从东边爬直正中,气温逐渐上升,早上的微凉褪去,空气变得燥热。
别墅后,狭小的通气口被推开,池非屿艰难地从里面挤出上半身,他扒着边缘,抓住树枝借力从通气口内挪出来。
他顺着树枝往前爬,汗水沿脸颊滚落,池非屿舔过干涩的唇瓣,扶着树干坐稳。
逃出昏暗压抑的别墅,视野豁然开朗,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蝉不知疲倦地鸣叫,高温让鸟儿变得懈怠,连树叶都无力地打着蔫,但池非屿却觉得一切格外鲜活。
他不禁扬起笑容,心底止不住的雀跃。
池非屿转身准备往下爬,他耳尖微动,手上的动作顿时止住,他屏住呼吸,耳边属于另一人的呼吸声越发清晰。
他嘴角拉平,神情警惕,池非屿摸不准对方的来意,但如此大剌剌的响动,对方应该没发现他。
池非屿按兵不动,想等对方自己离开,可那道呼吸声越来越近,他甚至听见衣服布料与树叶的摩擦声,池非屿手指收紧,指节因为用力泛起白色。
最后那道声响与自己只有一线之隔,池非屿指甲从缝隙中弹出,决定先发制人,他矮着身子掠过,直逼声响来源。
树叶窸窣,惊起枝头休憩的鸟儿。
小男孩被吸引,好奇地望过去,突然,他感觉脸上扑来一阵凉风,下意识低头,与冲出来的池非屿撞个正着。
池非屿眼眸睁大,手指堪堪停在小男孩眉前。
“你是……”
小男孩被声音吓醒,犹如受惊的幼鹿快速向后退去,慌忙间他一脚踩空,从树枝上跌落。
失重感传来,他害怕地闭上眼,等待疼痛的降临,但下一瞬,他的手被人拽住,小男孩抬起头,看见池非屿那张冷冰冰的脸。
池非屿皱眉,“别乱动,我拉你上来。”
小男孩点点头,对池非屿的惧意淡去大半,他握紧对方的手,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住在隔壁的大哥哥吗?”
池非屿没有回答,他不着痕迹地打量小男孩,对方小脸圆圆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是抱锦鲤的年画娃娃,只是现在娃娃有点脏,但灰尘掩盖不了小男孩眼眸中的亮光。
他在心底打下结论,没有威胁。
小男孩体重轻,池非屿很轻松就将对方拉起,这时变故突生,承载他们的树枝不堪重负从中央折断,两人跟下饺子似得掉下去。
池非屿眉头紧锁,他抱住小男孩就地一滚,卸去大部分力道,又连着滚了几圈才缓缓停下来。
小男孩趴在池非屿身上,他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落地,他下意识看向池非屿,看见对方的眼眸变成了大海的蓝色。
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不敢置信地望着池非屿。
会变色的眼睛,电视里的精灵用魔法是眼睛就会变色,难道大哥哥是会魔法的精灵?
小男孩双眼亮晶晶的,一开始的害怕被好奇取代,他刚想问,池非屿的眼眸又变回黑色,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池非屿坐起来,伸手将男孩拎开,冷声威胁,“你看见了什么?”
小男孩连连摇头,他想着电视里的精灵都不能告诉人类自己的身份,大哥哥肯定也是一样,他要守住这个秘密。
池非屿上下审视小男孩,对方脸上根本藏不住事,但没有人会把小孩子胡说的话当真,他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道:“你来做什么?”
小男孩挪到池非屿身边,指着树梢说道:“找飞盘。”
池非屿顺着小男孩的手指望去,看见一个红色的飞盘卡在树梢中,与他们刚刚待的那根树枝只差一点点。
他板着脸开口,“我帮你拿飞盘,你赶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