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是弟弟,哥哥名叫江晚——诸非相从他们的名字想到一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於二月花」。
与江叶的活泼顽皮不同,江晚温和而又内敛,和江枫有些相像,但不同点显而易见。
江叶领着诸非相进了江家,飞快地蹿进屋中,片刻後屋里冒出两个江叶。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年站在诸非相面前,神情如出一辙,双目圆睁,露出长辈喜爱的乖顺笑容,异口同声道:「大师叔叔——」
诸非相气定神闲,敲了敲江叶身旁的少年,笑意盈盈:「你是江晚?」
江晚一呆,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叔叔这麽快就认出我了啊。」
江叶在一旁抱怨:「哥——怎麽就这麽露底了!叔叔又不知道你到底是谁!」
江晚道:「可是叔叔毫不犹豫地选了我啊,不能再继续骗他了。」
江叶:「那不是骗——」
远处响起一声喊,男人声音无奈:「小晚,小叶——」
江晚和江叶对视一眼,笑着向江枫跑过去:「爹!娘——!」
花月奴和江枫并肩而行,望见两个儿子身後的诸非相,对方一如当年对他微笑。
唠叨了片刻,夫妇二人送走两个儿子,转头看向诸非相。
分别多年,江枫再见到曾经的恩人,心情激荡在所难免,但与此同时又惊觉与十四年前相比,诸非相容貌依然,风采依旧。
诸非相同江枫和花月奴聊了这些年的事情,十年前邀月再次欲找他们麻烦,被燕南天打成重伤,从那以後便未曾现身於他们面前。
江枫道:「如今移花宫的主事人是怜星宫主,她……行事风格与邀月宫主大为不同,七年前开始往我们家送礼。」
礼尚往来,他们便也礼节性地回礼,倒也算相安无事。
花月奴在一旁补充,告诉诸非相这些年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恶人谷的恶人们在诸非相销声匿迹之初还怂得不行,过了三年,诸非相迟迟不现身,他们便又张狂起来。
「十大恶人依旧是恶人谷里最恶的人,没有人敢惹他们,魏十一被他们赶出恶人谷,万大夫陪他一起离开了。」
「魏十七在江湖上建了个镖局,名叫合盛镖局,魏十一带着万大夫去他镖局上做了镖师们的大夫。」
「诸大师……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面对他们最後的疑问,诸非相笑着道:「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诸非相在江家待了七天,这七天和江枫花月奴叙旧,陪江晚江叶在城中闲逛,并教训总是想戏弄他的江叶。
江叶忿忿不平:「你都没有被我骗过去一次!」
诸非相莞尔:「你为何不说是你技不如人?」
江叶「哼」了一声,道:「是你太厉害了。」
江晚老成地叹气,向诸非相露出充满歉意的眼神。
诸非相忍不住微笑,揉了揉两个小孩的头,推着两人向前走去。
「今天我请吃饭。」
经历了这麽多事,他已经能够平和地处理这些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事情。
*
魏十七比十四年前分别时糙了很多,脸颊处有一道骇人的疤痕,从眼角延伸至下颌。他一心想做出一番事业,为了证明自己从一个镖师做起,又建立了他自己的镖局,与江枫打的交道不少,他受到诸非相再次现身的消息之後过了五天,诸非相登门拜访。
与江枫乍见诸非相时的看法相同,魏十七为诸非相容颜丝毫未改感到十分惊讶,但更多的是高兴。
「诸大师——」魏十七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呢。」
诸非相瞥他一眼:「你若是不想见我,那我这便离开。」
魏十七「哎」了一声:「大师别走!我说的是玩笑话!谁让大师你一走就走了十几年呢?大师把我这个仆人忘得彻彻底底,仆人也会有怨言的嘛!」
诸非相「哦」了一声:「另一个仆人也像你一样吗?」
魏十七毫不犹豫地说瞎话:「才不是,另一个仆人盼不得大师永远别回来奴役他,知道你要回来之後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为病人看病呢。」
诸非相似笑非笑,而魏十七毫无所觉,仍自顾自地往下说。
「——魏十七!」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怒喝,魏十七浑身一抖,说不下去了。
远处魏十一冷着脸走来,瞪他一眼,对诸非相道:「好久不见,诸大师。」
这是诸非相回到这个世界以来听到的最正常的问候。
他微笑起来:「好久不见,魏十一。」
诸非相不是话多的人,魏十一也不是,但魏十七是,因此三人对坐时大部分时间是在听魏十七絮絮叨叨地说往事。
从江枫那里听过一次的事情,又从魏十七口中再听一次,诸非相并未觉得厌烦,嘴角微翘,让不经意间瞥见那丝笑意的魏十七得寸进尺,说得更多了。
魏十一喝着茶,隔着升腾的热气打量桌畔的年轻人,有些恍惚。
原因无他,诸非相确确实实,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样。魏十一正当壮年,记忆力并未退化,更遑论诸非相本就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
……难不成,诸非相真是仙人?
这念头方从魏十一脑海里冒泡,他便看见那人瞥了他一眼,眸中是同过去一般如出一辙的飘渺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