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动物的声音。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
「现在窗户边,兰花上,有只星天牛正在说兰花叶不好吃。」
毕京歌从座椅里起身,果然在兰花叶底部找到一只星天牛。
她捏着星天牛的触角把它扔出去,星天牛没有任何抵触,张开翅膀飞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像谢松亭说的那样,不喜欢吃兰花。
谢松亭:「但没人信,都觉得我疯了,在幻听。」
听见所有动物声音的能力并不友好,毕竟蚊子和蟑螂也是动物,蚰蜒和马陆也是动物。
即使在家里,谢松亭也会听到周围虫子吵闹的声音,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城市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麽……整洁丶无生物。
至少他所在的小区不是。
恰恰相反,生物无孔不入。
他总听到。
他睡不着。
「你一定很久没睡好觉了,总听到这些。」毕京歌坐回靠椅里,「睡眠对人类来说很重要。睡不着会一直紧绷着,但你在我面前的状态……不算放松,但并不紧绷,你看起来非常正常。不知道你怎麽做到的。」
谢松亭古怪地笑了一声:「我什麽都没做。在家歇了好多年,连工作都不找。」
毕京歌:「任何人处在你这种地步,活着就是做了。」
她眼神宁静丶平和,带着安抚的力量。
谢松亭避开与她对视,回想她刚才的说辞。
「什麽叫睡眠对人类来说很重要?你不是人麽?」
「我当然是,」毕京歌回答,「把自己剥离出去变作为客体,你应该经常见到谘询师这麽用。」
「很符合你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冷静。」
「我接受你的夸奖,」毕京歌视线落在他头发上,回夸道,「除了脸,你的头发也很美。」
「全靠它自生自灭,」谢松亭向後仰,手肘搭住沙发,过腰长发垂落到地上,「喜欢吗,九年就能长这麽长。」
毕京歌短发过耳,乾净利落,笑说:「我对自己现在的长度很满意。」
谢松亭哼笑一声。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谢松亭从小板凳上起身,说:「我喜欢这个凳子,给我留着。」
「没问题。和你小时候的板凳很像吗?」
「嗯。」
毕京歌长叹一口气:「两个小时,松亭,你终於说了一句无关幻觉的回忆。」
谢松亭面色古怪。
还是头一回有长辈年龄的人叫他松亭。
「不说又怎样?」
毕京歌笑着摇头:「和我聊聊心里话会好受很多,我不觉得你付我钱就为了说这些,毕竟在我看来……这些不困扰你。」
「即使它们稀奇古怪丶经常出现,或许有些很恐怖,但你不因它们激动,不因它们崩溃,你对它们毫无感情,它们怎麽会是你的病因?」
谢松亭此时已经走到门口把手放在门把上,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