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训本是不同意的,祝云意最后还是去见了她一面。
昔日的天之骄女已去了珠钗环佩,一身素缟坐在破败的冷宫宫殿内。
她看着染着一身光晕入内的人,突然释然一笑:“果然是你。”
祝云意对她的反应一点没觉得意外,他站住脚步看着她:“你要说什么?”
云见月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最后看看这个让我输得一败涂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既然是你的话,我认了。”
“你就一点悔意都没有?”祝云意凝视着她,“先帝待你……”
“待我如何?”云见月笑道,“帝后婚约不过是一纸契约罢了,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其实你很清楚,否则当初太皇太后要把我配给你的时候,你为何百般不愿?”
她起身一步步走向祝云意,“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假惺惺来质问我先帝的事,他若真的没死,你新扶持的那位当如何?你若想让他当大周真正的天子,到头来,不还得杀先帝?陆大人。”她凑至他耳边,“你该感谢瑛儿的愚蠢,不至于最后让你来抉择。”
祝云意的脸色白了几分。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胜利不过是暂时的。”云见月继续往前走,出了屋檐,站在了阳光里,雪霁逢春,院中迎春花开,冬日已过,她微微仰着脸,任由日光拂面,言语淡淡,“宗亲世家的阶级观念是千百年的传承,世家寒门本来就是云泥之别,你们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她轻轻拨开手中毒药的瓶塞,仰头灌入口中,转身望着祝云意笑:“黄泉路上,我恭候大驾。”
这段时间,祝云意见证了太多的死亡。
但云见月是唯一一个慷慨赴死得如此平静的人。
她把为家族而生,为家族而死的责任刻进了骨子里,祝云意说不出究竟是佩服还是觉得悲哀。
“祝云意!”
祝云意倏地抬眸,见沈嘉禾站在他面前。
郡主从豫北回来了!
她不再是一身戎装,今日穿着明艳华丽的宫装,发鬓戴了金簪步摇,她提着裙摆,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祝云意看得呆了。
佳人近前,祝云意没来得及开口,脸颊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沈嘉禾的掌心火辣辣的痛,她红着眼质问他:“那日你真打算去死?”
当日她要处理的事多,一时没空同他算账,如今虽过去三个月了,但这件事没有从她心里过去!
他明明也以为易璃音是要毒死他,他却还要喝那杯酒!
沈嘉禾事后想起来,一直在后怕。
祝云意蓦地怔住,那日的事……其实有无数个瞬间,他有想过那个念头。
他一直愧对沈慕禾,他想把命还给易璃音。
他甚至侥幸地想过,毒药也不是没吃过,不一定就会死,若他活了下来,便是沈慕禾在天有灵原谅他了。
“说话啊。”沈嘉禾垂下的手在抖,“你……说话啊……”
反驳她,告诉她,他没有想过去死。
但祝云意的沉默像狠狠抽打在沈嘉禾心口的藤鞭,把她的侥幸抽打得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