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下,皇帝便紧紧地蹙起了眉来:“静养一个月?”
皇帝似乎没有料到,慕厌舟的伤居然如此严重。
宋明稚余光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慕思安不由抖了一下。一向没什么脑子的他,实在没有忍住,在皇帝的气头上为自己辩解道:“父皇,儿臣实在不知道齐王究竟是为坠马!您知道……齐王他一向对马球不感兴趣,方才又因为那个……叫珈洛的西域人,而格外激动。”
身为暗卫,宋明稚向来都处变不惊。
但是今日,他的身份是“齐王妃”,沉不住气才算正常。听到这里,宋明稚不由开口打断他道:“殿下是因惊马而坠地的——”
他的气息略有些不稳,眼中的急切,一闪而过。
话音落下,差点急地站了起来。
慕思安愣了一下,还想辩解:“对,可是……”
慕厌舟所骑的那一匹马,是在他与侍从的包抄下受的惊,慕思安自觉这一点有些解释不清,方才故意隐去了这个细节。
然而现在,刚才那句话,却变成了他的把柄。
皇帝怒斥道:“慕思安!”
他很少直呼皇子的大名。
方才还在结结巴巴地为自己解释的慕思安,瞬间噤了声,而他的那群侍从,更是个个面如土色。
慕思安跪在了地上:“对……齐王那匹马,的确是受了惊,但,但这些都和儿臣无关啊!”
说完,便狠狠地剜了宋明稚一眼。
……帮亲不帮理!
父皇怎么能叫他来做证?
崇京城里谁不知道,齐王府内那两人是一条心。
宋明稚垂眸看了慕思安一眼。
紧跟着,也随他一起跪下道:“还请陛下明鉴!”
宋明稚紧抿着唇,表情无比倔强,水蓝的眼睛,像是结了一层冰,目光颇为冻人。
龙椅之上,一身明黄的中年男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缓步走下长阶,站到了慕思安的面前:“你可知道,朕最厌恶什么?”
……厌恶?
宋明稚不由悄悄竖起了耳朵。
慕思安抖了抖,回答道:“最,最厌恶……厌恶兄弟阋墙、父子相残。”
宋明稚轻轻垂下了眼帘。
大楚一朝短短一百多年,便换了十四个皇帝。其中,既有王朝末年时,不断推傀儡皇帝、娃娃皇帝上龙椅的缘故。还有便是早期,宫变的屡次上演。
——在慕厌舟之前,几乎没有一个皇帝是正常登基。大部分人的皇位,都是直接从父兄手中抢来的。眼前这位虽是“被逼无奈”,但也没能逃过铁律。
听到了那八个大字之后,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既然知道,还在朕面前做这种事?”
方才马球场上飞沙走石。
慕思安完全没有看到慕厌舟手下的动作,此时他正抖如筛糠:“是,是意外,儿臣就算有这个心思,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搞这种把戏啊——”
慕思安说的是真心话。
但是皇帝的耳朵里面,却只听到了“有这个心思”。
他蹙紧了眉,看都没有再多看地上的慕思安一眼,重新坐上了龙椅:“昨日的事还没有结束,今日又来一桩,我看你近来是有些太过狂妄。”
说着,他便将手指抵在了额间,几息后,方才道,“今日便回崇京,在府内闭门思过,”接着,将视线落在了大皇子身边那群侍从的身上,“至于这群人,全都交给严丞相吧。”
侍从立刻应下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身为左相,严元博不仅把持朝政,甚至还兼顾着皇帝身边的大事小情。听到皇帝要将自己交给丞相,这群侍从的脸上,瞬间就没有了血色。
慕思安更是面色铁青。
如今,万寿节在即。
朝堂上下都在关注着敛云宫的风吹草动。
这个时候被皇帝赶回崇京城,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皇帝已对他失去了耐心……慕思安不甘道:“父皇!”
然而今日,龙椅上那人,已经懒得再同他说半句废话:“去,送大皇子回去。”
侍卫立刻道:“是,陛下!”
说着便遵皇命将人拖了下去。
春琢殿的门“吱呀”一声敞了开来。
略带着寒意的春风,立刻灌满一殿,吹得人发丝飞舞。
到底是各天潢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