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合野神色没什么变化,依然冷冷的,道:“自己领罚。”
南希抬手敬礼:“是!”
柏合野目光扫过庇护所的民众,对南希道:“说说吧,为什么不回应通讯,为什么听到我们在庇护所外,没有及时开门,还得我们强闯才行?”
“我也不想啊将军,”南希苦着脸一指已经不能用的青铜门,“那群鱼怪来的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整合军备,平民的田里已经遭到了入侵,我疲于奔命折腾了一个晚上把人弄到岗哨里,结果青铜门不知出了什么故障,居然打不开了!”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嘛将军?幸好手下的人还算靠谱,为我们又争取到了一点时间。我们想了个办法把异种暂时都引出来,然后绕道从水路走,在差不多的位置炸了个洞,这才进了庇护所里面。”
南希差点给柏合野作揖:“只能说谢天谢地这群人在水边长大,多少都识点水性,要不然我这罚还得加量。”
柏合野吊着眉:“通讯呢?”
“被水冲坏了呀将军,”南希说,“岗哨里的工程师正抢修呢。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不过幸好您和属下心有灵犀……”
柏合野危险地眯眼:“嗯?”
“是料事如神!料事如神。”南希立刻说。
柏合野沉默了会,南希差点被他这张讨债脸吓出心脏病来,才听见少将开口:“准备一下,安排平民撤离。”
南希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她指挥着手下的小喽啰们,山呼海啸地走了。
柏合野站在原地,往残破的青铜门框上一靠,看似游刃有余,实际上他脊背微微弓着,是一个不外露的忍痛姿势,手指不明显地微微颤抖,是由于脱力引发的。
下层的鱼怪虽然清剿干净了,但岗哨上层依然有剩余的异种,那才是大头。待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柏合野深吸了口气,强行克制住自己的躯体化反应。
金属护套随意搭在青铜门残骸上,这一刻,他突然想再次抽根烟。突然,耳上的波段仪再次出现变化,这一次更剧烈,更明显!
刚刚去探查情报的猎人匆匆赶回,柏合野若有所感,就听他说:“将军!留在上层的异种像被什么吸引一样,突然集体冲出了哨塔!”
柏合野心里重重一跳,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倏然站起身:“跟上。”
远远看到石柱上温祈的那一秒,柏合野的心跳几乎是紊乱的。
从未出现过的巨大慌乱占满了他的整个胸腔,隐隐作痛的伤口像在剎那间被放大了无数倍。柏合野几乎能听到自己脑中的弦嗡的绷断了。
然而就在眨眼间,他收起了自己所有的不冷静,语速极快地吩咐道:“蒸汽能量弹预备,开辆车来准备接应,以鹰为号发射!”
异种被引走后压力骤减的猎人齐声:“是!”
随后赶上来的南希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她好像还是头一次见到老大这幅表情,一时也忘了这货有多么可恶,直愣愣道:“将军,那是你谁呀?相好么?”
柏合野理都没理她,径直上车走了。只有恰巧听到的利维解答了她的话:“你误会了,那是你家将军的冤家。”
南希露出茫然的表情:“冤家?”
风雨将至。
柏合野怀抱着温祈,在看到温祈气力不支往石柱下跌的时候,他心脏几乎停跳了,直到自己接到人,才仿佛感觉凝滞的心脏重新缓慢地注入血液,缓缓回温。
少年被爆炸声吓到,蜷缩了下,手臂的伤口汩汩冒血。柏合野看到他的皮肤在飞快吸收着自己铁甲上的鱼怪残留。
他沉默着解下甲胄,温祈的吸收便也停了。柏合野给他披上自己还算干净的衣服。
温祈昏迷间下意识反抗,手打到柏合野的胸口,他不禁闷哼了一声。
随后,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人。
心悸
所有人都慌里慌张地围上来,人一多,柏合野自然不能在紧抱着温祈不松手。
他把人平放好,看利维先处理止血,然后才抓着脱下来的甲胄离开。
柏合野不想承认,刚才把人松开的一瞬间,他居然是有些不舍的。
在发现人在石柱上时那一瞬间的极大恐慌,让柏合野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那时他的大脑几乎是空的,周围人的喧嚣和鱼怪的嘶吼化成了一根刺,重重扎在了他的胸口上。
一个人,真的会对另一个人的安危产生如此大的反应吗?
一名荣誉猎人,真的能为一只异种的死亡产生这样的触动吗?
而这样的深沉的恐惧,在他终于把人救到,抱在怀里后,化成了一个千钧重的巨石。此刻那石头重重砸下来,余波像一双轻柔的手,将他的心轻轻握了一下,挤出酸涩的感情,又毫不留恋地收回。
柏合野握了握沾着温祈血迹的手。他手掌宽大,这是一只形状优美,比起拿枪更适合弹钢琴的手,被包裹在冰冷的铁护甲中,已经脱力了。
喉咙干渴的厉害,温祈闭着眼的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血液中残留的香气曾让鱼怪轻易抛弃势在必得的人类营地,现在也轻易让他焦渴不已。好像带着某种不自觉的勾引,从指腹凝聚落下。
过于浓郁的香气会让人头晕目眩,摸不透的感情也是。
风吹的大,带着雨落下来,柏合野被寒风一激,胸口的伤牵连起发痒的嗓子,咳嗽了几声。
他扭过身,捂着嘴咳嗽出来,晦涩而天生贪婪的眸子却自眉骨下抬起,一眼锁定了被围在众人中心的人,再没转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