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青对于这样的回答显得很是失望,但仅停顿片刻又马上恢复精神,问:“他叫培生啊,姓什么?”
“姓姜,姜培生。”陈瑛回答。
“名字怪好听的哦,你……”夏青还想继续说,却被陈彦达打断:“行了行了,乱打听人家干什么!我们家又不会跟那些当兵的扯上有什么关系。”
“那可不好讲,再说人家不是大头兵,你刚才听见了!人家是当官的。”夏青说。
“一个小兵头子,”陈彦达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他眉头拱起来说:“婉萍,瑛子,我同你们讲,咱们是正经书香门第,不能跟那些小兵头子乱来的!离他们最好都远远的,要找男朋友就去大学找。当然你们是女大,我知道,但如果有想法可以跟我说,我去中央大学帮你们介绍都可以,好不好?”
“爸爸,说什么呢呀!”婉萍拖长着声音抱怨,抱着胳膊走到陈瑛身边,说:“表姐,你不要听我爸爸乱讲!都什么跟什么!我俩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那么着急找男人吗?”
“婉萍,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说那些小兵头子都靠不住,同乡认识也不行,你们都是好姑娘,我怕他欺负你们。”陈彦达急声说,他对女儿是十分爱护的,从小到大百般疼惜着,真真是捧在手里怕着凉,含在嘴里怕化了,以至于婉萍越长大,自己对她越是无可奈何。
“好,我晓得啦!我跟你发誓好不好,管他什么姜培生,李培生,还是王培生,我统统都不会多看一眼。我以后嫁给谁,全由我爸爸说了算,您就说让我嫁给个老化石,我也嫁,好不好?”婉萍一扭头伸手挽住了父亲的胳膊,轻轻地晃着,满是撒娇的口气:“求求爸爸不要继续讲大道理管教我啦……我去隔壁找如怀回来,咱们一家吃饭,好不好?”
“你呀!我跟你说话,你从来不往心上去的。”陈彦达摇摇头,他实在跟女儿生不起气来,半口气堵在胸口徘徊一圈又吞下去,只能长叹口气说:“我来的路上还跟你表姐说,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你帮忙,可你看看你这样子,哪儿像十八岁的人?分明还是小丫头一个,自己都照看不了自己的,满肚子心眼就全都拿来应付我了。”
陈婉萍听着陈彦达说话完全不反驳,等他说完歪头一笑,松开父亲的胳膊,转而拉起陈瑛的手,说:“表姐,你同我去接如怀小弟吧,顺便还能熟悉下街坊邻里。”
“嗯,”陈瑛点点头,被婉萍拉着从屋里走出来。
婉萍走路时脚后跟总是轻轻一点地就抬起来,像只小兔子一样,走得轻快而活泼,陈瑛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个表妹十分可爱,陈家表叔和表婶也都是热情好相处的人,她一路上的紧张不安到此刻完全散去。这样的轻松,让她觉得闷热的潮气都比之前要清凉了些。
陈瑛快走两步,与陈婉萍并肩向前走出了陈家的小院子。
第三章混蛋家伙
夏青收拾出来了一楼客房给陈瑛住,虽然陈瑛说只借住一夜就去学校,但夏青却坚持着会把客房留给她,说反正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要是她什么时候想回来,总能在这里住着。第二天陈婉萍和陈瑛去了金陵女子大学报到,她们一个学中文,一个学英文,虽然上课的教学楼离得远些,但女生宿舍却是在一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时常还能有个照应。大一新生的周五下午只有一堂大课,三点多钟下课婉萍便跑来陈瑛的宿舍,问她:“表姐,要不要一起回家里去吃饭?”陈瑛正要出门,她摇摇头本想拒绝。但陈婉萍却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说:“走嘛,表姐走嘛,一起回去吃饭啦!爸爸说过的,我们每周都要回去吃晚饭,你不去,他要责备我冷落你了。”婉萍这样讲了总不好继续拒绝,陈瑛只能晃了下手里的白陶坛说:“今天终于有空,我得先去一趟教导总队给培生哥把他家里的辣酱送过去。”“哦,那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呀!我还没去过那里呢!”陈婉萍完全把父亲的叮嘱抛在了脑袋后面,这会儿她只有着无尽的好奇心。“好吧,”婉萍这样热情,陈瑛也只能点点头。陈瑛与婉萍从随园出来后搭了电车,穿过半个城市后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快五点时,两人才走到教导总队大门前。两边都是穿着军装的人,陈婉萍看着他们,忽然有些心里发怵,攥紧陈瑛的手。陈瑛拉着她,走向门口的一个卫兵说:“我找教导总队二团三营一连的连长姜培生,我是他的同乡,帮他母亲从老家带过来一些吃的。”卫兵看了眼陈瑛和婉萍,紧绷的脸松懈一丝,抬手指向对街,说:“他们在那边吃馄饨呢,你过去就能看见。”“谢谢,”陈瑛与婉萍轻道声,然后两人穿过马路走向对街。她们往前走了十来米,看到一个馄饨摊上有四五个穿着军装的,陈婉萍拉着陈瑛的手,问:“姜培生是哪一个呀?”“你左手边第二个,就是正跟人说话的。”陈瑛轻声说。“哦,”陈婉萍应了声,看向姜培生。那人浓眉,高鼻梁,嘴唇微厚,第一眼看着颇严肃,但第二眼便发现他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偏圆的脸庞,一下子又把这份…
夏青收拾出来了一楼客房给陈瑛住,虽然陈瑛说只借住一夜就去学校,但夏青却坚持着会把客房留给她,说反正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要是她什么时候想回来,总能在这里住着。
第二天陈婉萍和陈瑛去了金陵女子大学报到,她们一个学中文,一个学英文,虽然上课的教学楼离得远些,但女生宿舍却是在一起,一个楼上一个楼下,时常还能有个照应。
大一新生的周五下午只有一堂大课,三点多钟下课婉萍便跑来陈瑛的宿舍,问她:“表姐,要不要一起回家里去吃饭?”
陈瑛正要出门,她摇摇头本想拒绝。但陈婉萍却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说:“走嘛,表姐走嘛,一起回去吃饭啦!爸爸说过的,我们每周都要回去吃晚饭,你不去,他要责备我冷落你了。”
婉萍这样讲了总不好继续拒绝,陈瑛只能晃了下手里的白陶坛说:“今天终于有空,我得先去一趟教导总队给培生哥把他家里的辣酱送过去。”
“哦,那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呀!我还没去过那里呢!”陈婉萍完全把父亲的叮嘱抛在了脑袋后面,这会儿她只有着无尽的好奇心。
“好吧,”婉萍这样热情,陈瑛也只能点点头。
陈瑛与婉萍从随园出来后搭了电车,穿过半个城市后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快五点时,两人才走到教导总队大门前。
两边都是穿着军装的人,陈婉萍看着他们,忽然有些心里发怵,攥紧陈瑛的手。陈瑛拉着她,走向门口的一个卫兵说:“我找教导总队二团三营一连的连长姜培生,我是他的同乡,帮他母亲从老家带过来一些吃的。”
卫兵看了眼陈瑛和婉萍,紧绷的脸松懈一丝,抬手指向对街,说:“他们在那边吃馄饨呢,你过去就能看见。”
“谢谢,”陈瑛与婉萍轻道声,然后两人穿过马路走向对街。她们往前走了十来米,看到一个馄饨摊上有四五个穿着军装的,陈婉萍拉着陈瑛的手,问:“姜培生是哪一个呀?”
“你左手边第二个,就是正跟人说话的。”陈瑛轻声说。
“哦,”陈婉萍应了声,看向姜培生。那人浓眉,高鼻梁,嘴唇微厚,第一眼看着颇严肃,但第二眼便发现他有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偏圆的脸庞,一下子又把这份锐气收敛了起来。不笑时看着怪凶的,但是笑起来一下子又变得温温和和,就算没听到声音,也觉得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他看起来蛮好说话的。”陈婉萍说。
陈瑛点头:“培生哥脾气很好,当年他要去念黄埔,我父亲还劝过,说他的性子温厚老实不适合做军人。”
陈婉萍对这样的评价有些惊讶,盯着人又看了看,说:“是吗?可他也瞧着不像会被欺负的。”
“嗯,人总是会变的,我刚才也差点没认出来。”陈瑛说着看向婉萍说:“走吧,我们过去。”
由于父亲十分不喜欢军人,陈婉萍从前见到他们都是远远躲开走,今日要过去说话,她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攥紧陈瑛的手,目光刻意地避开前方。
眼看着越来越近,陈婉萍忽然脚下踢到了石头,瞬间失去重心。她身体往前倒,膝盖先着了地,然后整个人呈狗爬装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陈婉萍视野里只有一双皮鞋。
“婉萍,”陈瑛惊叫着连忙伸手将陈婉萍拉起来。她膝盖生疼,手心也擦破了,陈婉萍疼得咬紧了下唇,接着她听到有人拍腿大笑,说:“头一次见面,不用行大礼,我身上又没带多少现钱。”
“培生哥,你不要取笑人家。这是我表妹,婉萍。”陈瑛扶着陈婉萍站好,把手里拎着的一罐辣椒酱放在馄饨摊的小桌上。
“哎呀,是婉萍表妹啊,失礼了,”姜培生笑着站起来,上下打量一遍陈婉萍,说:“刚才要是有冒犯到,你别往心上去。”
前一刻陈婉萍还觉得姜培生长得不错,对他颇有好感,但此刻可已好感全无,只有丢脸后羞恼憋气。她别过脸,紧抿着嘴角,不肯再看对方一眼。
姜培生看着气呼呼的陈婉萍说:“婉萍表妹脾气好大呀!”
“谁是你表妹,别乱叫!”陈婉萍不客气地白了一眼,说。
“瑛子是你表姐,按道理讲,我叫你一声表妹也没错啊!”姜培生说完,像是才恍然想到某事,轻咳嗽了一声说:“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培生,是你表姐夫。”
姜培生话音刚落,这回轮到陈瑛板起脸:“培生哥,你不要胡说。哪有这种事情!”
哎呀!陈婉萍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她愣住了,惊愕地左右看着两边的人。
“不!这是你爸写信答应我的呀!你爸说等你读完大学,咱俩就结婚。他没跟你说过吗?”姜培生一脸认真,全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那是我爸写信说的,不是我写信说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这样的事情。”陈瑛语气急促,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可父母之命……”姜培生的话刚出口,就被陈瑛打断:“培生哥不要提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我们都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你应该也知道要不要结婚,要和谁结婚都得是男女两方自愿的事情,哪有随便听父母做主的!你要是较真我父亲的话,那只有你去和他理论。”
陈瑛说着扭头便拉着陈婉萍要走,姜培生见到连忙上前两步拦住,说:“好了好了,我们不提这茬事了,好吗?瑛子,我们好久未见,不要一见面就吵架。算我说错话,我请你和婉萍表妹一起吃馄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