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困得睁不开眼,迷糊之间看到书案前青色身影正提笔疾书,温千楼瞧她近日收割稻田累坏了,便将其中几个较为棘手的奏折批阅,看着榻上将被子卷成一团抱在怀中睡的人,心口暖流缓缓淌过,庆幸自己爱上了她。
温千楼最后合衣,打地铺睡在了榻旁,听雨打芭蕉声合上了眼。
如此,我便算与她同枕而眠了吧!
阮玲珑从不提成婚的事,他也不会去问,亦不会催促她,直到有朝一日,她厌倦了自己,温千楼便打算寻个地方藏起来,她说过,自己的命是她的,他便不会死。
阮玲珑是被饿醒的,微微翻身便看到榻旁,双手交叠放于胸下,睡姿规规矩矩的温千楼,她侧身用手支着下巴,欣赏起他的侧颜来。
温千楼眉头微皱,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是另一个自己犯下了杀业。
他手握兵权身居高位,将天下视为一盘棋,他是高高在上的执子人,结果一步棋差满盘全输,来取他性命的人不计其数,高台之上他杀红了眼,脚下尸体堆积成山,血水融在雨水中一阶一阶淌下,越来越淡。
“温贼,我来取你性命了!”
阮玲珑披着铠甲的娇小身影,穿过层层人群,提剑跨过尸体朝他走来,曾经那双温柔漂亮的双杏眸猩红如血,满是恨意,质问自己,“你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杀了我的亲人!”
阮玲珑举剑刺来,温千楼并没有反抗,只是在她耳旁重复说着“对不起”。
温千楼憋着一口气从梦中惊醒,汗浸透里衣粘腻粘在身上,待发现那只是梦时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榻上的阮玲珑正盯着自己,她直接裹着被子从榻上翻下身来,滚到了他的身旁,温千楼伸手抱住了她。
“做噩梦了?”
“嗯。”温千楼松了一口气,亲吻着阮玲珑的额头,“还好你在。”
阮玲珑在太傅还有温千楼的督促下,勤奋刻苦将兵书四书五经学了个遍,对政事有了独特的见解,面对泥鳅一样的朝臣,自有一套应对之法。
只是现下阮玲珑看到他们两个人犯怵,果然与自己当年想的一模一样,老秋气横二者都是一路人,下了早朝阮玲珑便不见了踪影。
须清将药送入药炉中,蒲扇轻摇,园中都是草药的苦涩味。
温千楼坐在园中的竹椅上,手中捧着书,似是在看书,心思早已不在此,半响还未翻页,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以往阮玲珑都会按时回来,这几日不见踪影,问了她就说早朝耽搁了一阵,自己前去询问,与她所言根本不一样。
“须清,你说人会变心吗?”
须清看到公子满脸忧愁,他会看病,但又不会看人心,随口答道:“人是会变心的,但不知公子你指何事。”
许久,温千楼将书扣在了桌子,隐有怒气,“我怀疑殿下她……在外面有人了!”
须清吓得手中团扇都掉了,他就差去捂公子的嘴了,“公子,这可不敢胡说,就算皇太女在外面有了人,你……我……哎呀!”
温千楼一本正经思索良久,自己也是吃到了回旋镖的苦,温婉在时,自己也是这般待阮玲珑的。
那时候还未认清自己的心意,故意让她误认为自己心悦的人就是那“表妹”,闹得自己与玲珑生了间隙,也怨不得她火气那般大。
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心里苦得厉害。
他们之间的是哪是须清能说的清。
温千楼心里七上八下的,站起身来,进殿内寻了一把短剑,挽了一个剑花试试趁不趁手,拿在手中掂了掂重量,向东宫门外走去。
“公子,你这是要?”
“捉|奸!”温千楼义愤填膺道。
他满头华发太过惹眼,从人少的小道走了出去,一路打探阮玲珑的行踪,终于寻到机位隐秘的偏殿。
偏殿建于水上,还真是难为她寻了这么一处地方
温千楼的手抵在门上,他怕推开的门之后,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化为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温千楼犹豫不决,对须清道:“你先退下。”
温千楼最终伸手推开了那道门,殿内的桌椅破旧东倒西歪靠在墙边,悬挂在横梁上的帘幔微微晃动,灰尘在太阳下缓缓浮动。
绕过帘幔,再往里走去,便听到了阮玲珑的声音。
“东西搬到那边,轻些轻些!”
温千楼悄声掀开帘幔,宫人都在忙碌做工,看样子是她将制造坊的木匠带到了此处,远处堆满了木材。
温千楼细瞧,悬挂在空中的似是一盏花灯,只有竹片做出的轮廓骨架,他看向阮玲珑,不知她要做什么,原来是躲在了此处,温千楼转身离去。
须清站在殿外,用脚踢着一块指甲盖的石子,就怕里面的两位小祖宗打起来,不过吃亏的应还是他家公子。
“走吧!”
须清看到公子孤身一人走出来,神情上瞧不出来什么,“皇太女她……”
温千楼将配件收起,握在手中,轻声道:“无事,大抵是最近逼得她太紧,她寻个地方就是想做些其他事,今日来此的事你也只当作没发生过。”
须清捂住了自己的嘴,保证只字不提。
阮玲珑回来时,还特意换了一身月白色菱纹罗裙,温千楼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坐在茶炉旁,给阮玲珑倒了一杯姜茶,她还是选了放在冰块上的冰酪。
“热天还未过去,你怎么还煮上茶了?”
温千楼嘴角微勾,“夏喝姜茶能更好驱寒,你冬天手脚冰冷,像冰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