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嗯了一声,注意力仍在孟凛的踪迹上,却听村长继续道:“……是有关昆仑山主的事情。”
闻言,他顿了一下,终于抽出一丝心念,拧着眉一心二用地问:“什么?”
几乎同时,发散出去的神识如同一根被触动的丝线,轻微地颤动起来。
透过感应,他看见几里外,孟凛的身形掩没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死了……?
长久以来养成的警惕和防备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遽然撤身,同时手中灵力蓄满,毫不犹豫攻向了行动反常的村长。
如同被操纵着,村长抬起脸来,眉宇间涌动着黑气,神情古怪,对他笑了一下,竟然不躲不闪地冲了过来。
紧接着,灵台骤然传来一阵惊人的撕扯力,灵丝颤动,仿佛要被生生拔起——
有人发动了子母结!
郁危的动作僵住,骤然定在原地,手中的灵力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是他忽略了一点。当时收下孟凛符纸、缔结了子母结的,不只是谢无相……还有村长。
而发动子母结,控制住村长又杀死孟凛的,另有其人。
灵引的另一端连着谢无相心口,郁危在尖锐的痛楚中隐约察觉到手中的灵丝动了动,似乎是另一头的人影察觉到什么,往这望了过来。
一秒的时间已经足以拖延他的动作。他没办法考虑更多,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护住灵引,确保谢无相不被子母结操控成为傀儡,或是放弃他,来保全自己。
收回手的那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刹那间周身灵力疯狂运转,视线被一片纯粹的银白取代,彻底稳住了岌岌可危的灵引。
下一刻村长掌心的黑气没入他的眉间。不过眨眼,郁危便浑身如坠冰窖,紧接着,手指关节变得迟钝起来,仿佛正在被逐渐冻僵。
他下意识去摸怀里,那张谢无相给他的护身符,却摸了个空,似乎是在先前的打斗中弄丢在哪里了。
郁危站在原地,缓了几秒,随后一个手刀打晕了失去控制的村长,把人往地上一扔,便往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忽然一个踉跄,腿上没了力气,毫无征兆地向前倒去,却没有栽到地上,被人一把接住了。
变故只是眨眼的事情,谢无相却来得这么快,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察觉到不对。但此时他没有力气想那么多了。微微变快的呼吸不断拍打在颈侧,郁危从对方肩头抬起脸,深入骨髓的冷意让他的手指下意识地颤抖。他看着自己的手,反应了一会儿,才迟钝地叙述道:“我好像中招了。”
谢无相出乎意料地沉静,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摸摸他额头,话中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没事。”
小腿失去了知觉,使不上力,郁危只能维持着靠在他身上这样一个姿势,尽管那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拥抱,只是冰冷,没有任何暖意。
这个关头,他脑中竟然还闪过了“丢脸”二字,于是慢慢地把头埋了回去,不动了。
“我刚刚救了你一命……”郁危含糊着说,“你要还我。”
闭眼前的一刻,他听见整座山林哗然作响,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风呼啸而入,将天地间的污秽荡涤殆尽,清洗至纯粹。
下一刻,万籁俱寂。
郁危搭在他肩上的手垂落下去,紧接着,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结束(撒花!
下一卷情报速递:二人感情升温,歪歪:我怀疑谢某人是我师尊,但没有证据,昆仑山旧事重现:相爱相杀的那些日子(激动地搓手)
周二入v!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清清爱泥萌!
【卷二】
十五年前
“明如晦——!”
回音在空荡的山谷一圈圈回荡,惊飞了梢头看热闹的一排银喉长尾山雀。
谷底的积雪攒了足有两尺深,除去绵白一片,便只剩焦黑的树干和嶙峋的山,没有多余的一丝半点色彩。
一团身影艰难地从雪堆里爬出来,没走几步又陷下去,留下一个半大不小的人形的坑。郁危哑着声音又喊了一遍:“明如晦!”
喊了很多遍了,没有人来。他仰起头,试图透过徘徊在悬崖边那层薄薄的灰雾,看清从崖底这里到上面有没有什么别的路,但太模糊了,一无所获。
顶着满头满脸的雪粒,郁危收回视线,继续沿着山壁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他个子太矮,到寻常人大腿的雪淹到了他的腰侧以上,走一步都异常吃力,花了大半天才从摔下来的那个雪坑中挪了出来,又慢吞吞地在漫天鹅毛大雪中蠕动到山脚下。
这几步已经要花费了他全部力气,郁危冷得咳了几下,紧接着,从他怀里钻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啾啾叫了两声。
“别动。”他一张脸冻得发白,搓了搓手,把冒头的小山雀又塞了回去。
断了腿的小山雀汲取着他怀里的热度,渐渐安静下来。郁危休息了一会儿,又试探着动了动,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扭伤的脚腕立刻发出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他咬住了下唇,忍着没喊出声。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砸到了厚厚的雪上,只扭伤了脚,郁危觉得自己也算命大。在雪地里待了太久,腰侧以下都冷得有些没有知觉了,困意和倦意一潮一潮袭来,他只能不断通过脚腕的刺激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应该在明如晦下山的时候偷跑出来的。这样就不会一脚踩空坠落山崖,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郁危轻吸了一口气,喉咙更加疼了,沙哑得说不出话来。拖着冻僵的身体又走了几步,几乎要绕着崖底走过一圈,他终于在山体的背风处发现了一个勉强可以算作栖身之处的窄洞,来了一点精神,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