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之屿合手摩挲着掌心,半蹲在墙角,又看到支架床下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留下的暗痕。
灰色的,覆了一层又一层,是鞋印。
是无意识的鞋印,是挣扎的鞋印,是,情动的鞋印。
两个人的第一次亲密便是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发生的。
。
当时正值十二月初,艺考前集训最忙的时候。
乔述珩的伤口已大好,转了专业学表演,但还是住在画室安排的宿舍,说是为了方便上翟淇为他安排的私教课。
蒋之屿没多问过乔述珩平时日程,面对乔述珩自作主张的“续约”,他没有意见,只是想着和乔述珩住在一块也不需要去适应其他人,好歹还算方便。
尤其是乔述珩不再画画后,一些诸如“保持室温”、“晚归时禁止发声”的规矩也不再强调了,尽管蒋之屿仍然遵守着那些习惯。
不过总而言之,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了。
尤其是落实到个人,乔述珩待他,也因为继承其志的缘故,比之前好了许多。
其实之前也不是不好,蒋之屿想。乔述珩惯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虽然嘴巴吐不出人话,好歹耐心足,守信诺。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就定会做到。
比方说他答应尽心助蒋之屿提高画技就不会食言——即算是他自己上形体课到了肌肉酸胀的程度,也总归要忍着痛一张张翻开蒋之屿的习作,在旁落字作修改意见。
乔述珩的绘画基础好,意见也是通俗易懂,蒋之屿颇得其益。这样的日子久了,有时候蒋之屿看到那不能再详尽的批注都会心生错觉——不是乔述珩找自己借了人生、托了梦想,而是他蒋之屿好运,有乔述珩与翟瑛真心借力助他前行。
乔述珩做得实在太多,蒋之屿越承受这一切便觉越不好受,可即使是心生羞愧,他竟也会慢慢生出几分舒坦。毕竟确实是过得很好,有人关心的日子就像是午后太阳照在身上清新的味道,总归让人欲罢不能。
就比如现在——
蒋之屿洗完澡后坐到床边,扯过毛巾拧着自己半湿半干的头发,侧眼便得以窥见来不及脱下形体服的乔述珩盘腿坐床,手上是蒋之屿刚才放在桌上却忘记削尖的铅笔。
蒋之屿顺着铁栏杆,倚在床沿,勾着背翘眼,等待乔述珩处理完手上的铅笔。
“你还要看多久。”乔述珩在床上垫了几层纸巾,铅笔削掉的细屑一截截掉落下去,木色与铅色相融合,覆盖在白净的纸上。
“你削多久我就看多久。”蒋之屿回答。他坐下时屈身,抬起眼也不过是恰巧能触及乔述珩鼻尖的高度。丝毫不设防的距离,乔述珩只需微微耸鼻,洗发水的薄荷香便扎入嗅觉。
蒋之屿刚洗完的头发还在滴水,水滴顺着惯性向下,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慢慢渗透进肌肤。
乔述珩盯着这一切,喉咙微不可察地升降好几回。
他无端联想到表演课上老师示范过的亲密举动,是怎么做来着?轻轻把对方的下颌托起,纸巾划过面庞的肌肤,目光放在眼前人红润的嘴唇上。
乔述珩便这么拢着蒋之屿的脸,短短几厘米的距离,蒋之屿甚至能够将乔述珩面上的绒毛观得一清二楚,还有那长而卷翘的睫毛,是怎么能够密集得如同羽扇般,在灯光的照射下隐隐泛出光亮的呢。
蒋之屿心生好奇,双手不禁向上,结果才刚刚感受到乔述珩吐出的热气,他的手便不能再自由动弹。
乔述珩握住蒋之屿的手,问他:“做吗?”
做什么。
蒋之屿眨了眨眼,想提醒乔述珩锢着自己手腕的劲太大,于是他试图挣脱,却无意侧身,翻滚到了乔述珩的身上。
火热贴着火热,少年贴着少年。蒋之屿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便整个人连着未脱落的凉拖一并上了床,被折身压在乔述珩的身下。
很轻很柔软的东西覆盖上了蒋之屿的唇,起初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后来便慢慢放肆,带来更湿更潮的软物撬入唇腔。
蒋之屿只觉面上发烫,滚滚热源从心间流淌,又慢慢带动全身的血脉翻腾。
他觉得自己是鱼,被钉在砧板上动作,又觉得自己是泥人,被任意塑造成眼前人想要的模样。
“乔述珩。”肌肤与冰凉的空气彻底接触的前一秒,蒋之屿终于支吾着发出声音。
蒋之屿胸腔不断起伏,视线落在凝于乔述珩鼻尖的细汗。
他就算是再迟钝再不识人间烟火,作为一个男人,多少也感觉到下半身昂扬的滚烫。
蒋之屿有预感要发生什么。
蒋之屿夹住双手的指尖,拢住乔述珩光滑的脖颈。
“怎么了。”乔述珩漆黑的眼眸闪着光,瞳孔底下是再难遮掩的欲望,他的手遁入蒋之屿的睡衣,一顿一顿的往下探索,企图寻找到让两个人共赴欲望的开关。
蒋之屿则还在调整呼吸。按照逻辑来说,或许这个时候他应该要狠狠推开乔述珩,最好再摔上几个巴掌让他冷静一番,这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是为什么。
有声音在蒋之屿耳畔呐喊道:停止向前。
可是为什么。
还有声音在蒋之屿耳畔呐喊道:放任下去。
这样,他就能永远和乔述珩在一起了。
这样,就不再仅仅是因为所谓“代替你实现愿望”的愧疚,他能够拥有新的理由站在乔述珩的身旁。
他想要真正得到乔述珩的关注。
不是因为他会画画。
而是因为他……
短短几秒,蒋之屿的面前涌过很多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