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景,谢氏心里又焦急又煎熬,一会儿看看呆滞木讷的沈怀知,心疼地想着他是否在牢里吃了许多苦,身上有没有伤,一会儿看看指挥使手中那金黄金黄的圣旨,心里七上八下地猜着其中内容,惶惶不安又战战兢兢。
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就在谢氏打算再派几个人去看看之时,远处传来“哒哒”的急促马蹄声,她忙上前一看,果然,是沈立元打马回来了。
沈立元一路飞驰,奔到府门前时,一眼便发现了侍卫身后的沈怀知,连忙翻身下马,气都没喘匀便急急朝指挥使拱手行礼:“微臣沈立元见过大人,劳大人久等了。”
指挥使并未搭理沈立元的客套,只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抬着下巴道:“通政使司副使沈立元听旨。”
沈府一应人等随即跪下,沈立元恭敬道:“臣听旨!”
“诏,今有通政使司副使沈立元之子沈怀知,于月前参与西雍细作假造军火扰乱国防一案,经查证,虽是遭奸人所蒙骗,未行通敌叛国之实质,但沈立元仍有不教不管之过,家宅不严,何以谨于朝堂?然念及沈立元往日在江陵之功绩,不忍黜之诛之,故自即日起,贬沈立元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以示惩戒,钦此。”
沈立元听罢,呼吸蓦然一窒,心里庆幸有之,寒栗也有之。
庆幸怀哥儿是被冤枉的,未行那诛九族之事,还了沈家一个清白,但让人如坠冰窖的是,经了这一遭事,他被贬成了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那可是七品官啊!他这一辈子,好不容易从江陵的一个小小主簿一步步熬到了今天,这下倒好,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
“沈大人,为何还不接旨?”那指挥使看他半晌无动静,有些不耐地提醒道。
沈立元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中苦闷酸涩,认命地伏地磕头:“微臣沈立元,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罢站起身子,从指挥使手中接过圣旨,面色灰白,仿佛手中之物有千斤重一般,难以承受。
“沈大人此刻应感到庆幸才是,”那指挥使见沈立元一副两眼发黑的模样,有些不屑的开口,“儿子沾上了这等罪同谋逆的叛乱之事,你还能保下一官半职,有口饭吃,已实属铁树开花。皇上对万和楼之事极为震怒,今日若不是有六皇子求情,此时我来,便不会是带来贬谪的旨意了,而是直接带人来抄家流放,下大狱,上斩台。沈大人为官多年,当不会不知这事的厉害。”
沈立元并不蠢,虽然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也知道指挥使说的是事实,缓了一会儿便逐渐回过神来,躬着身子道:“大人说的是,是下官一时糊涂了。”
“如此,这趟差事算是完成了,我等还需回去复命,这便告辞。”指挥使朝沈立元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沈怀知,吩咐了句放人,一行人便扬长而去。
沈怀知被带刀侍卫推了一把,像个提线木偶般,踉踉跄跄地朝沈府众人走去。
“怀哥儿!”谢氏一看人放回来了,急忙上前,一把抱住儿子,泣不成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沈立元看了一眼木头似的儿子和只晓得哭哭啼啼的谢氏,没的一阵心烦,皱眉厉声道:“还杵在这干什么?嫌丢的人还不够吗?”说罢一甩袖子,怫然进了府,谢氏见了,即刻止了哭,紧紧扶着沈怀知跟了进去,府里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也连忙跟上。
这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终是平息了。
不到午时,沈立元被贬官的消息便传的阖府尽知。青栀一听了这个消息,便急忙跑回蒹葭院告诉了晚棠,晚棠听罢虽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
沈怀知虽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但毕竟和西雍细作厮混了一段时间,沈家丝毫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沈立元的官职经此一事,竟然连降三级,眼下却是和贺蕴之平级了。
……也不知道贺蕴之还会不会愿意求娶自己?
毕竟,若眼下再议亲,实属是自己高攀了,除了这张脸,她似乎再无优势,以贺蕴之的条件,当是可以找个身份更高些的。
晚棠眉头紧皱,心里已然没谱。
祈福
翌日一早,晚棠便让青栀上贺府去打听打听,看贺蕴之出门办差回来了没有,不过两炷香时间,青栀便愁眉苦脸地回来了,耷拉着脑袋朝晚棠摇了摇头。
晚棠垂下了眸子。
……是真没回来,还是改了主意,对她避而不见了?
毕竟,情情爱爱在利益面前总是经不起考验,捧高踩低的事儿,她上辈子见得多了,容不得她此刻不往人性的坏处去想。
罢了,若真是无缘,自己想办法再寻个郎君便是,全天下合适她的男子总不只有他贺蕴之一人,好在眼下离自己及笄还有几个月,她还有机会。
正这般想着,院中忽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虽未见着人,急切的声音却已传了进来:“阿棠!”
听着这熟悉的娇音,晚棠有些恍惚,为何她似乎听见了阮嘉慧的声音?
须臾过后,房门处果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绯色华服的娇俏女子,虽已盘着已婚妇人的发髻,但杏眼圆圆,皮肤白嫩,带着一脸焦急之色,远远看着像一只小白兔一般,不是阮嘉慧是谁?
晚棠没想到此刻会见到阮嘉慧,连忙起身迎上,惊讶道:“阿慧,你怎么来了?”
“我为何不能来?”阮嘉慧嗔了晚棠一眼,拉着晚棠的手道,“我这一阵子一直忙着亲翁的丧事和家族里的一应后事,前几日又因小叔子突然要回夔州忙的团团转,昨日刚歇下来,便听说你家中出了如此大事,阿棠,你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