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自阿娘过世后,已甚少有人如此关心她,叮嘱她,为她着想,今日宋珩所为,让晚棠久违地感受到了被重视的感觉,就好像……宋珩真是她的兄长一样。
晚棠又默默吃了几口鱼,感觉腹中似乎有些撑了,这才放下了筷子。宋珩知她应已吃饱,便唤来无为,把宵夜撤了下去。
之后,宋珩随意问了几句沈怀知之事。
没一会儿,青栀便在身后提醒晚棠该回去了。晚棠扭头一看,只见漏刻中的小舟已浮至戌时末,她和青栀确实已偷溜出来许久,便再次谢过了宋珩,起身告辞,准备回府。
宋珩点了点头,在晚棠已跨出房门时,犹豫片刻,终是再次喊住了她,顿了顿道:“今日圣上口谕,命我即刻赶赴边关,是以明日,我便要回夔州了。你兄长之事,我已托付给六皇子,他既已应承,便不会食言,你不用太忧心。日后若再有了难处,你依然可以拿玉佩来寻我大哥或母亲帮忙,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若有难,镇国公府定不会视若无睹。”
晚棠听了心里“咯噔”一跳:“明天就走?这么快?”
不知为何,一听宋珩说他明日便要走,她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此次一别,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相见。
宋珩微微颔首:“圣命难违,更何况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才是归宿。”
晚棠绞了绞手指,压下心中那一丝丝不知从哪飘来的难过,勉强微笑道:“将军大义。那阿棠便祝愿将军此去顺遂,所向披靡,一世平安无灾,所得皆所愿。”说罢深深福了一福。
宋珩点了点头,唤来无为,命他送晚棠出府。
看着晚棠袅袅离去的背影,宋珩深深呼出一口气。今日一别,此生应是不会再相见了,那么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之事,也当会这般悄悄掩入尘埃,被他带到棺材里去罢。
作为兄长,他能做的都已为她做了,如此这般,也算对得起父亲的临终嘱托,但日后到底会如何,只能看老天的造化了。
……
接下来的几日,沈府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气氛沉重而压抑。
向来要强的沈老夫人听说了这一消息后,当即便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了,却是被这一变故打击的病倒了,这些天颐华院药味便没散过。
沈立元想尽了办法各处求人,上下打点,谢氏则日日以泪洗面,六神无主,心力憔悴之下,二人看着似乎都苍老了十岁不止,府里的下人们也个个如丧考妣,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个不慎便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晚棠倒很是平静。
这几日,她虽也有些低落,但却并非是为了沈怀知而惶惶不可终日,只是莫名其妙的心里发堵。此事既有了六皇子的保证,那便没什么好再去想的,即便最后真的降下大罪要掉脑袋,那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怪今世命里终有这一劫。
在整个京城戒严搜查了七日之后,终于,在丰仓坊的贫民窟里,皇城司抓到了几个逃跑的西雍余孽,严刑审问一番才知,沈怀知的确是闻长霆找来的替罪羊,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一问及闻长霆的真实身份,所有人只道不知,逼到最后,居然都默契地咬舌自尽了。
今日,已是沈怀知被抓走的第十日。
这日晌午时分,门房小厮忽然慌里慌张地跑进了云岚院,因跑得太快被门槛绊倒了也顾不得,口中只连声喊着夫人,在噤若寒蝉的沈府里显得十分突兀。
谢氏一看小厮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紧绷,立马站起了身急急问道:“怎的了?可是皇城司要来抄家了?”
小厮喘着粗气,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是大公子回来了!还有皇城司的人,现下都在府门口候着!”
“什么?怀哥儿回来了?你没看错?”谢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自家的公子,小的哪会认错?”那门房小厮急急道,“夫人赶紧去门口看看吧!”
平息
不等这小厮说完,谢氏便已提着衣裙往府门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下人赶紧去府衙里把沈立元给叫回来。
谢氏这辈子从未跑过这么快,几乎是一口茶的功夫,她便跑到了沈府门口,撑着步柱一边喘气一边往外看,只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一众侍卫之后的沈怀知,虽然头发乱糟糟的,衣物脏乱,人也瘦削邋遢了不少,但确实是她的儿子没错。
“怀哥儿!”
眼见沈怀知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谢氏瞬间红了眼眶,再也顾不得其他,激动地喊了一声,便往沈怀知跑过去。
“慢着!”谢氏还未跑几步,便被侍卫握刀拦下,为首的指挥使皱了皱眉,不耐地看着谢氏喝道,“夫人可是未看见我手中的圣旨?”
谢氏被这一拦一喝,堪堪才回过神来,看清了指挥使手中之物后,心中一跳,连忙退了几步道:“是是是,妾身莽撞了,大人息怒,妾身这就站远些。”
指挥使轻哼一声,鄙夷地扫了谢氏一眼,这才冷冷道:“沈大人何在?请沈大人速速出来接旨。”
“回大人,我家老爷正在署衙里上值,已吩咐了人去请,各位大人办差辛苦,若不嫌弃,大人们进府先喝杯粗茶,吃些茶点,咱们边歇边等?”谢氏赔着笑道。
“那倒是不必,”那指挥使冷着脸一口回绝,“我等就在此候着,让沈大人快些回便是。”
谢氏听罢,也不敢再劝,连忙讪讪应是,又吩咐了一拨人去催促沈立元速速赶回,做完这些后,两方人便就这么沉默地相对而立,气氛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