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自己的异常动容让眼前人生出疑惑,她慌忙改口:
“这已入夜,我…我只是想快些拿到乐谱,若是大人知道令郎去处,我…我好改日再来。”
…
宛卓生一声苦笑,收起悲叹,竭力恢复了往日神貌。
“老身……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竟然连娘娘…”
“也对小儿如此赏识…”
见若颜满脸凝疑,他回望去静谧幽黑,深无见底的藏库,某些记忆敲动着高昂的胸口,使他不由自主地喃喃了起来。
“只可惜…”
“徽玉那孩子,母亲早逝,跟着我这无用之人,亦是吃尽了苦头。”
“老身…”
…
“早年与魏国公大人有几分交情,却是先帝在位时,国之根基不稳。”
“党派纷争不断…”
“国公大人过世后,老身一介乐籍贱身,更是受其波及,与这孩子被赶出了唯一的容身之所…”
“那些年,我们父子二人沿路卖艺乞讨…”
“为生计…”
“碾转于街头,看尽世间冷暖,受尽屈辱苦难…”
“就算…”
“就算濒于生死,那孩子…”
“那孩子却从未有过一丝怨言,更未流露过一丝悲色。”
“即便…”
“即便饥寒交迫时,我在他身边奄奄一息,他亦紧握着我的手,满脸含笑地与我说…”
“爹,您一定、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徽玉…”
“徽玉还有没有实现的愿望。”
“终有一日…他…”
“他一定会立于那皇城之中,对着所有人说,我宛徽玉,坦坦荡荡,我宛徽玉…”
“用自己的努力换来了这一切。”
“我宛徽玉,用所有的一切,坐到了大司乐的位置上。”
“他说,那时、玉儿得到了万金,玉儿、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玉儿…就可以与您过上好日子了。”
“那时…我握着他的手,只笑他痴人说梦,死之降临,你还如此爱财如命…”
说到这里,老人微有哽咽,却将更深的痛苦咽进了心中。
“谁曾想,这十多年过去,他的愿望…”
“竟成了真…”
…
一番倾诉后,见若颜凝神不语,老者只因自己的唐突而挂上了丝丝歉意。
“上月,那臭小子说,他被皇后钦定为了大司乐,我一度还以为…他与平常一样,口无遮拦,该是与我开混账玩笑。”
“却不曾想,这次…”
“一道懿旨,隔日便送入了府里。”
话语间,若颜湿润的垂眸有所凝固。她缓缓抬起头,耳边的话语却接连再三地震动了心鼓…
“今夜…”
“是他入宫的日子…”
“老身方在府外送他入宫,一时难舍分别之痛,故在娘娘面前有所失态了……”
“那孩子,虽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其实…”
“内心柔软,又生性善良。”
“他担心阁里的姑娘们难过,于是便瞒着所有人,取消了一切稽古,让大家早早歇息了下来。”
“那傻孩子说…”
“他流泪的模样,怪是难看,与其依依不舍分别忍痛,不如…不如索性一人了无牵挂地离开。”
“他关照老身,要让他在姑娘们面前留些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