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薄薄的塑料袋往回走,路过一个狭窄的巷子口,他忽而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具体是什么形容不上来,只是觉得难闻。
巷子里堆放着一米多高的绿皮垃圾桶,每个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嗳,小伙子!”
不远处,本该离开的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回来,边走嘴里边发出“嘬嘬”的声音。走到近前,她问狄琛有没有看到一只几个月大的小狗。
狄琛摇摇头。
“五金店老李的那只大黄狗上个月刚生了一窝狗崽,这只钻洞跑丢了,今天一整天都没找着!”
“小狗也是黄褐色的吗?”狄琛问道。
“是是是!”老太太急忙道,“混着黑色的毛,眉心还有一个黑点呢。”
他手指指向背后的药店,“那个收银员可能见过吧。”
话音刚落,鬓发斑白的老太太健步如飞地冲进药店,声如洪钟。
之后的事情他没有多问,回租房冲开一包感冒颗粒,闭气一口闷了。
晚饭前,狄琛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确认证件都随身带着,于是出发步行到镇上一家位置偏远的银行,取一些现金出来备用。
说到存款,他想起以前自己的衣柜里总莫名其妙多出来很多新衣服,吊牌被提前拆下,看不到价格。
旧衣服每两三个月定期失踪一批,有些甚至没有坏,只是旧了点,被洗得略微有些褪色而已。
他为此和岑宴秋吵了一架,又或者说,是岑宴秋很生气地找他吵了一架,问他新衣服为什么一件也不穿,为什么总是不领情。
狄琛被他吼得耳边一片嗡声,脑海里像有一百个小人在跳舞。
幼稚得要命。
卡片插进凹槽,他习惯性地查看余额,看到at机上的余额显示,疑惑地眯了眯眼。
他的账户里怎么会多出……两百万?
银行的玻璃门外,夜色渐浓,半空中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半只脚刚迈出去就感受到迎面的凉意。
狄琛身上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套头卫衣,他戴上帽子,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取出装在兜里的手机。
两百万,当初他和陆今约定好的数额。
手机短信里收到一条新消息,是一个未知号码,口吻很像陆今,说让他安心收下这笔钱,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狄琛咬着下唇干裂的创口,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他在对话框打了几个字,点击发送。
[你的钱我不收,岑宴秋。]
另一边,陆今被三个肌肉虬结的壮汉保镖紧紧盯着,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
他举起手机,把狄琛的回复内容给岑宴秋看:“喏,人家都说了‘不收你钱’!”
大笑话,天大的笑话,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位大少爷送不出去的钱。
陆今在心里不知道嘲讽了岑宴秋多少个来回,语调隐隐夹杂着阴阳怪气的意思。
随即一道尖锐的视线斜劈过来,站在他左右的保镖各向后让了一步,紧接着陆今嘴角一痛,伴随着拳头挥舞时扬起的微风,他狼狈不堪地被岑宴秋打倒在地,腹部也挨了一踹。
“嘶!”陆今抬头想骂一句脏,一看那三个保镖人比牛壮,默默把话憋回肚子里。
岑宴秋睨着他,说:“回话。”
陆今捂着疼痛难忍的肚子,捡起摔落在一米开外的手机,脸色铁青地回复那条消息。
于是远在齐山市谷溪镇的狄琛连续收到三条洋洋洒洒不下百字的痛骂,反问他怎么能把自己错认成岑宴秋那个心眼比羊粪还小的王八蛋。
陆今在国外呆了十几年,骂人的语句自带一股翻译腔,狄琛这下信了他不是岑宴秋,而是陆今本人。
过了几秒,对方发来一句“再见”,狄琛回了一个“嗯”字,消息发出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街道上起风了,雨丝被吹得改变轨迹,裹挟着微凉的触感扑了狄琛满脸。两百万再加上他原有的存款,够他在这个物价极低的小城市安心生活一辈子了。
仿佛天上砸了块馅饼,像巧合又像陷阱一般落了满怀,补偿他曾经遇到的所有阴差阳错。
这件事背后肯定别有隐情,狄琛心想,他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万里挑一的幸运观众,凡事必有前因,也必有代价。
代价是什么呢?
他对此还没有头绪。
今年的春节比去年早了半个月,冬天也提前降临,赶在阖家团圆之前下了一场凛冽的大雪。
地面白茫茫一片,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雪坑,走得人多了,雪凝结成冰,使道路湿滑难行。
镇上多是腿脚不便的中老年人,雪落的第一天,狄琛自发买了一大桶盐,再握着铁铲扫出一条完整赶紧的路来。
年前他用存款租下一个店面,就在那家五金店旁边,店铺装了最基本的水电,具体用来干什么,狄琛暂时还没什么想法。
桶和铁铲放在门外,他坐在只摆了一套桌椅的铺子里发呆,这时外头出现一道人影,那人笑容和蔼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小狄,忙什么呢?”夏阿姨两手都戴着藕粉色的毛线手套,双眼弯弯地看着他。
“没什么夏阿姨,我只是铲雪有些累了,在休息。”
当初在药房门口第一次见,这位姓夏的老太太对他印象很好,没过多久就请他去家里喝了杯茶,又坐着陪她聊了一下午。
聊天的时候狄琛得知她有两个双胞胎女儿在玉临工作,忙得很,一年到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一开始狄琛喊她“夏奶奶”,她眉头一皱,不乐意地摆摆手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