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逐人打扮得精致、饭量也同样精致,他包子都没啃完半个,豆腐脑也只喝了两口,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一边抽烟,一边转身走到了车身旁,时不时嗯两声,一张嘴就是流畅又磁性的英伦腔。
盛聿恒两颊塞到满满当当,手中还端着碗,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
“哎呀,我们包子、豆腐脑还不错吧?”老板娘又热情地凑了过来,她脸上带笑,又端来了一大碗豆浆,“以后想吃了,就过来——你是裴律的同事吧?”
盛聿恒连忙将嘴里东西咽下,双手接过了这一大碗满满当当的豆浆,“我是……他新收的实习生。”
“实习生啊——”老板娘并未表现出任何轻视,笑容仍温暖热络,“跟着裴律能学到不少东西吧?”
“你们裴律,人可好了,我们这个铺子,都多亏了他才能保下来……”老板娘又继续一边烙饼,一边噼里啪啦讲述了一通,“我们夫妻俩到深城来,人生地不熟的……每年赚不了几个钱,还得寄回老家……”
在她毫不见外的叙述声中,窥见了一个农村重男轻女家庭的悲剧——
“我和男人在外打工,就奔着有朝一日能把女儿给接来……赚多少钱、全都寄回家里,谁知道那群混账根本没花在我女儿身上……”
“我的妞妞啊,才四岁,却被她大伯家的混账儿子,领去了小仓库,哄骗着掀起裙子……”
“别说是她爸,就算是我都想给那小兔崽子扒皮抽筋——”
“她爸一锄头下去,把那混账小子打破了脑袋,大伯母就不依不饶、非得让我们拿这个铺子作为赔偿!”
“我们都是乡下人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老板娘低垂下了脑袋,给锅中的大饼翻面,“多亏了裴律师,他几年前也是实习生,天天在我家铺子吃早饭,帮我们写了诉状、又陪我们去法院……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亲力亲为。”
“裴律一早上就给我发消息了,”老板娘把烙好了两个金黄酥脆的馅饼,端到了桌面上。
她将油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从围裙兜中取出了一枚拴着红绳的钥匙。
“我家早餐店楼上是个阁楼,以前我们一家住在那……但现在妞妞上小学、我和她爸另外租了个学区房。”
“我们这阁楼,租金八百块钱一个月,也不需要什么押金,你是裴律师的实习生、不就相当于他的学生吗?”老板娘笑起来,“跟着裴律好好干吧——”
而听到这里,盛聿恒的表情已经完全空白一片,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裴逐竟然帮他找了房子??
老板娘说一早上就收到了消息……那是什么时候?
是他穿着白色睡袍、和酒店服务员噼里啪啦吵架的时候吗?还是一脸挑剔,说自己只要一吃麦当劳、肯德基,就会想死的时候?
盛聿恒根本想不出来……但缓缓地、他佝偻起了脊背,忍不住伸出了筋骨分明的手掌,紧紧捏攥起了自己的胸口,将衬衫都抓住了无数痉挛褶皱——
他呼吸急促、脸颊涨红,额头也浮现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一副心脏病犯了的模样,“……”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能控制住这一股股的冲动……不把他囫囵个儿拆吃入腹了呢?
就似乎忍耐到了极致,反倒是有种越过了某个坎儿后、被心脏血肉硬生生磨挤出来的松敞——
盛聿恒松开了一点手掌,不再那么紧紧抓着自己胸口,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看。
而就在此时,一只手掌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裴逐不知何时走入了店内,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用审视目光看来、眉头紧紧颦蹙。
【你怎么了?】他还在听电话,只摆动了几下口型。
但他的关心仅仅就只是一瞬,下一秒钟,电话那头又说了点什么,裴逐连忙转移开视线,又嗯嗯应了两声,“rry,yousaidwhat??”
可他手掌并未挪开,所以盛聿恒不得不被迫仰头。
盛聿恒的双眼闭着,努力挺起了鼻尖,极尽克制、又不加掩饰地蹭了蹭他骨感分明的手腕,鼻翼翕动,深深嗅闻呼吸着。
鼠尾草混合着麝香的浓郁气息,时远时近、又不可捕捉一般,飘进了鼻腔当中。
盛聿恒藏在桌面下的那只手,攥紧了掌中的保温杯,用绳套就好像上吊一般、勒紧了自己的手腕。
他的头脑沉浸式放空,不由自主地想到——
下一次,他要亲自尝一尝这手腕的味道,吮吸舔过每一根手指,塞满喉咙当中。
裴逐接完了电话,手指一收、就将手机揣进了裤兜当中。
他身高腿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神并不温情,倒似是在看狗一般,“额头明明一点都不热,你小子究竟是抽什么风?”
——他刚刚在外面打电话都看到,他抓着胸口,差点就倒在了桌上。
“隐瞒重大疾病,是违反合同的——”他眼神带上了警惕,眼尾向下压去,嘴毒且不饶人,“你面试的时候,交体检报告了么?”
裴逐唯恐这小子再给自己闹出一个大的,嗓音低沉严肃,“你要是猝死在了工位上,到底算你的还是我……”
他话音未落,就见盛聿恒低垂下了脑袋,似乎无可奈何一般,嘴角轻微向上勾起。他嗓音醇厚、竟能听出一股纵容味道,“裴逐——”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裴逐表情瞬间怔愣了一瞬,但下一秒钟,他就眉头蹙起、似是有些匪夷所思,“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