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我听你说起过,你在小时候是进过这片大山的。”肖舒城看向身侧的人,他语气中多了些疑惑,“你在山里,遇到过什么人吗?像我刚刚提起的,那么奇怪的人。”
岑姣想说话,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定定地看着肖舒城。
而肖舒城似乎也没有想要从岑姣这儿听到什么,他回过头,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带走我之后,我被看管得更严了,不再有人和我交流,就连每天的食物,都是从窗户丢进来,直到……”
“直到不久前。”肖舒城对于时间的把控似是不大准确了,他对于时间的描述只剩不久,之前,这种有些含糊的描述。“他们将我带出了屋子,我……”
“我……”肖舒城的身影更模糊了,岑姣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捞住他,可是却忘了,现在的他们,都只是一抹虚影,又怎么能触碰到彼此呢。
“姣姣……”肖舒城的面容开始扭曲,他的皮肤像是化作了水一般,缓缓淌了下来,露出了空荡荡的眼眶,头骨。
肖舒城在岑姣面前成了一具骇人的鬼影。
岑姣握紧了手中的簪子,那是她一开始打算用来送肖舒城最后一程的东西,可是现在,她握紧了簪子,却久久没有动作。
她看见面前的鬼影口腔中的骨骼重重撞在一起。
“姣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肖舒城的声音里混杂有卡卡声,空荡荡的眼眶似有血泪落了下来,“你为什么没来救我,任由我被他们砍作两截呢?”
“因为……”岑姣眼前一片朦胧,她咬着牙,声音从唇边溢出,带有些许不解,“因为你在两年前就死了啊。”
“我……我替你点的长明灯,两年前就灭了。”
“你又怎么会活到前段时间给我寄明信片呢?!”
-
岑姣的话,仿若在这个波谲云诡的峡谷上方按下了一个暂停键。
只是肖舒城身上的变化还在继续,他脸上的,从两个空洞眼眶流出来的血泪像是一个漩涡,一点一点地扩大,那深红色的漩涡像是凭空出现在峡谷中的漩涡,要将周围的一切吞没,自然也包括岑姣。
岑姣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她整个人快速后退。
可是肖舒城——姑且仍旧将那东西称作肖舒城,那东西的速度更快,动作间几乎卷起了周遭的枯叶,而那些本十分脆弱的枯叶,在那一瞬间也化作了足以杀死岑姣的利器直冲而来。
倘若还是个人形,岑姣还能分辨出哪里是死穴。
可现在,这一团肉泥一样的东西,像是飞速转动的球朝着自己而来,她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电光石火间,岑姣瞥见了身后仍挂着的,轻轻晃动着的半截属于肖舒城的身体。
她索性整个人转过身去,不去看身后那团东西,反倒是冲着那半截尸体跑去。
扣住山壁上的凸起往上爬。
刚刚爬了两步,岑姣心中便一凉,太慢了,这样的速度,不等她爬到一半,那团东西已经将自己吞进去了。
抬眼看了看自己同绳子的距离,岑姣一咬牙一跺脚,索性整个腹部贴紧了山壁,整个人好似游墙的壁虎,快速朝着那截身子扭了过去。
不知为何,岑姣重新拥有了痛感。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感,岑姣长吁了一口气,手臂猛地发力,她扑向那根绳子,牢牢抓住。
绳下吊着的半截尸体,随着岑姣的动作,晃动的幅度稍大了些。
岑姣的脸,正对上了肖舒城的脸。
尸体的状态,似是为了证明刚刚肖舒城所说的话并非假话,毕竟一个死了两年的人,尸体在湿度这样高的峡谷里,不说已经变成一具白骨,怎么也已经腐烂得七七八八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只是面色有些铁青,丝毫没有腐烂的痕迹呢。
那截捆着肖舒城尸体的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牢靠却也粗糙磨手。
岑姣一时不知道是腹部的疼痛更明显,还是手掌当中的刺痛更难令人忍受。
只是现在,她必须死死拉住这截身子不松手,至少在她想到更好的方法之前。
岑姣的呼吸声重了些,她抬眸看向前方那团肉泥一样的东西。
不出她所料,那团东西在靠近肖舒城的尸体后,动作就变得缓慢,像是有些害怕,迟疑着不敢上前。
岑姣盯着那团肉泥,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压低了声音,“肖舒城,帮我一回吧。”
绳子下端挂着的尸体随风轻轻摆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岑姣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眸之中多了两分狠厉,只见她突然抬手,掌心翻转,一抹银光在她指尖闪烁。
簪子末端磨得锋利无比,是杀人利器。
岑姣手腕一翻,银光于绳子上方闪过,下一刻,吊在半空的人和那半截尸体一起向下坠落。
那团红色肉泥在那一刻,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
岑姣看向和她一起下坠的肖舒城,她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保证,我一定会找到杀死你的人,将你所受的折磨一一还回去。”
砰一声。
水花高高溅起。
岑姣的手心发紧,她看着平静得宛若睡着了的半截尸体,咬着牙,将手中的簪子扎进了后脖颈处。
万事万物,最后皆归虚无。
岑姣拇指指腹于簪子末端轻轻一弹,青色的火苗噗哧一声升起,
肖舒城的尸体,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有些许难烧,只是虽说有些难,火苗仍旧是一点一点推进,将那半截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