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看准铺着柏油的马路,自己跳下去的——才没有打算要得救。
因此,对她来说,刚好路过正下方的我,只是破坏她好事的捣蛋鬼——这么一来,我可真是好心没好报。
说我肤浅也无妨,可是既然都因此身受重伤,并且几乎已经确定会被炒鱿鱼,我希望至少能博得挺身救小孩一命的美名——不过实际上,我只是被自杀的她拿来垫背罢了。
考虑到年仅十二岁就决定要亲自了结生命的少女内心苦衷,或许不该用“只是”来形容,而且比起晚个几秒钟,眼睁睁目击到少女坠落地面的光景,事情能这样发展或许还算好。
就算她不感谢我,就算她怪我多管闲事,或许我还是应该以救人一命为傲——即使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那只是个偶然的结果。
即使——那只是个倒霉的结果。
“哈哈。你真是个好人啊!”
绀藤先生这次真的是在调侃我。
“我真不懂,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当成凶手呢……就连这次的事也不例外。”
提到这一点,我真的很沮丧。
倒霉固然已是日常,但每每蒙受不白之冤的时候,我也未曾不沮丧——可是“这次的事”真的太令人沮丧了。
只是走在路上,就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砸到让我重伤住院的程度……但也因为如此,双方都捡回了一条命,换个角度来看,就算不能成为美谈,应该也可以从正面角度来切入解读,视为一个奇迹生还的案例——但是,世人的眼光却完全不是这样。
听说当我陷入昏迷之时,在电视上播个不停的新闻,居然都朝着宛若走在大楼底下的我,故意给坠楼初中女生致命一击的方向报导。
什么致命一击,少女根本没死,到底要怎么曲解、怎么过度解读,才能把事情解释成这样啊——我急忙把过去一个星期的报纸全都翻出来看,但是因为报导篇篇都写得实在太过分,我看到一半就放弃了。
总而言之,所有的媒体都把我当成凶手,将我安上杀害初中女生未遂的罪名——没想到我都已经命悬一线了,还要蒙受不白之冤——难道我到死都要背着黑锅进棺材吗?这还真是前所未见,特地为我量身打造的黑锅。
觉得自己的冤罪体质已经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从未想过要成为名侦探,但好像就连被害人也当不了。可能因为“被害人”是未成年的初中女生,所以我的姓名也幸而未见诸报端,这或许算是唯一的救赎。
但是再这样下去,“二手书店员工(25岁)”的真实身份被世人所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我就算了,但是对于雇用我的老板实在过意不去。
“‘二手书店员工(25岁)’是吗?谁叫你以前在出版社工作,这次却要去二手书店上班,搞这种脚踏两条船的行为,这下遭天谴了吧?”
呃,第一线的出版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很犀利。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无力反驳。
是有些背叛老东家的感觉。
话虽如此,纵然我的确有一段时间是绀藤先生的部下,在作创社打过工,但当时也蒙受了不白之冤,在百口莫辩的情况下被开除,所以也没必要对出版社尽人情义理。
姑且不论这些,要说眼下我所面对的状况是天谴,这也着实谴得太重了一点儿。
“虽然我想应该不至于变成那样……但或许我该做好准备,万一警方随便听信报导,要来找我问话,我也随时都能找侦探来……”
我喃喃自语,也不尽然是在开玩笑。
尽管我还不确定像这种情况到底该找哪种侦探……我的手机通讯簿里储存了各家侦探事务所的电话号码,但是一下子还想不到哪个侦探擅于处理女孩子从天而降的事件。硬要说的话,或许该找擅于处理媒体公审现象的侦探吧……说到擅于控制媒体的专家,对了……
“掟上小姐如何?”
冷不防,绀藤先生说道。
“嗯……?不,这种案子并不适合今日子小姐,不能找今日子小姐。在众多侦探之中,她是属于不适合办这种案子的。”
今日子小姐——掟上今日子小姐,是我以前由于受到绀藤先生的委托,介绍给他的侦探。该说她是比较特别的侦探吗?总之是个有些特殊的侦探。也因此,要处理当时绀藤先生遭遇的麻烦事,乃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但是她那种特性,以这次的案子来说,却是很明显的不适合。
根据我多次的经验(一般而言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次的经验),一个人要从媒体公审现象恢复正常生活,是足以令人失去耐性的长期抗战——正因为如此,这次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无论什么样的案子,都能在一天内解决”破案速度最快的侦探出场的机会。
“这样啊。说的也是。要是你能利用这次机会和今日子小姐的感情有所进展,也算是因祸得福。”
“哈哈哈……绀藤先生,你真爱说笑。我和今日子小姐的感情是不可能有所进展的,这一点你不是也很清楚吗。”
“如果你老是这么想,的确是那样没错。”
绀藤先生耸耸肩。
“既然如此,这就另请高明去挽回你的名誉……”
绀藤先生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
“那么,你可以帮我叫掟上小姐来吗?厄介。”
“咦?绀藤先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啊……”
绀藤先生说道。
“我又有想请忘却侦探——忘掉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