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的……可爱至极。”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弟弟可爱。总觉得他平日里别扭的样子很像小猫咪,坏脾气和口是心非时亦像小猫挠人。所以顾菟将珍贵的黑光磷火分了一片给他,只为看到他可爱的笑容。
虚空边缘,顾苏枋模糊的影子终于渐渐清晰。
那是后来南越王的姿容,端庄典雅,清冷疏离。在他身后浮荡着南越宫中的雕梁画栋、玉宇琼楼,亦有古祭塔的崩裂轰塌、焦烟滚滚。
浮华尽去,往事成烟。
那些年南越王孤身蛰伏,宫中长烛泪尽。
后来北疆大雪,淹没一切。他弥留之际将黑光磷火递给洛南栀,将一切责任使命交付、交还。
犹记昔日南越女王常常听戏,台上人咿咿呀呀唱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燕止伸出手去。
过去无数次,小小的苏枋讨厌他,躲开不让他碰。
而今渺渺戏乐声中,曲终人散,金玉帷幕缓缓落下。顾苏枋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紧紧抱住了兄长,说出了当年没能说出的遗憾。
“兄长,恭贺新婚,愿你与心上人两情相印、百年好合。”
他当年离宫出走,甚至没能参加他们的喜宴。后来在南越的热热闹闹的婚礼之上欢声笑语之中,也没人看得见他、听得见他。
他终于变回了当年的少年。
从燕王肩上抬起眼,看向慕广寒。
“阿寒,当年我年少不懂事,也有很多事对不住你。如今,我将兄长托付与你,请你务必,请你务必……”
“嗯。”
“我定会一生善待他、照顾他,必不负所托。你和女王皆可安心。”
顾苏枋:“你最好是,不然我和娘亲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嗯,放心。”
那一年,兄长不在了,而娘亲亦埋首复仇不再理他。他才终于醒悟,以前的日子有多么珍贵。
人世循环。以前是兄长替他缔结婚约,替他成为大司祭,替他成亲做南越王。后来,轮到他替兄长完成天幕计划,照顾月华城主,走他未能走完的路。
顾菟做了半辈子的他。
后来,亦是他一步步变成顾菟。
那条路很难,他双手沾满鲜血,将洛州邵氏放上棋盘献祭,又亲手杀害了堂姐顾紫述、屠戮东泽半族,那些血债他将来总有一世要还。
但他守住了南越,没有辜负兄长,没有辜负娘亲,没有辜负苍生。
青灯消散。
唯余浩荡乱流,以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阴夏寰宇。
燕止默然。
慕广寒则从背后换抱住他,慢慢把他略微僵硬的身姿转过来。
燕王依旧是寻常那样,脸上看不出什么必然的难过。慕广寒伸出手,抚了抚他狭长的眼角。
“燕止。”
“过来,我抱抱你。”
“……”
燕王难得像是温驯的动物,乖乖靠了过来。如今他们在世上的亲人,都只剩下彼此。他抱着他,紧紧相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燕止,难过的时候,其实不用憋着,你可以表现出来。”
燕王窝在他肩头,半晌摇了摇头。
慕广寒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的心酸无奈,他兀自暗叹,也罢,这个人一直连痛都不会叫,自然更不会轻易承认别的心绪。但没关系,他愿意继续等,亦愿意每次都在他这样克制压抑之时,伸手去好好抱抱他。
如此总有一日,晴柔化暖,水滴石穿。
他素来最有耐心。
想着,他指尖动了动,终是忍不住倾身而下,怜惜地在怀中人的额角落下一吻。继而顺着发丝,细细密密亲了亲,一直到最喜欢的发尾。
整个过程中,燕王都异常的僵硬沉默,直到最后,他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这一声回答,像是一颗春天的种子生根发芽开出绚烂的花。慕广寒心里瞬间柔软无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其实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他赶紧乘胜追击,捧起燕止的脸庞努力循循善诱,眼神包容又温和。
“喜欢的,不喜欢的,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可以告诉我。我答应了他们会永远喜欢你,你可以放心把我当成你的依靠。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你不好。”
“燕止,很早以前,我就答应给你一个家。”
“成个承诺,从来没有变过。”
燕王喉结微动。
像是努力克制着什么,最终倾身而上吻了他,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