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差点吓得惊呼,定睛一看,都是半大孩子。
孩子们全都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看着火光中的烤红薯咽口水。有的孩子手里还紧紧捏着削得极尖锐的薄石块,把它当成仅有的防身武器在用。
两个大人,一群小孩。
要是混乱对弈,小孩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天真稚嫩的脸庞露出了不符合年纪的早熟与盘算,三三两两围拢来,想强抢。
陆执方动了动手腕。
为首最大的孩子猛地停住了。
他解开护腕,露出了他们没见过的精巧机关,在月色下泛出幽冷光泽。大孩子只见他两指微扣,噗地一声,自己的脚尖微震,低头瞧见一支短箭没入他的草鞋前一寸,深深扎入了冷硬泥地里。
孩子们刚提起的胆气吓得四散。
如惊弓之鸟,仓惶而逃。
此刻,又有什么朝着他们扔来,“接好了。”
温热到滚烫的,软绵绵的烤红薯。薄薄的皮被烤得裂开,流动的金黄蜜浆黏糊在手上。
呼吸之间,都是久违的香甜。
最先拿到的孩子傻愣,皮都没剥,就咬了一口。
陆执方将剩下的烤红薯一个一个抛过去,“一人一个还有多,安安分分别争抢,都有吃的。”
灾情乱象中,能够卖力气的青壮男人有钱落脚。
破庙里睡觉的自然剩下妇孺老弱。对这些最饥寒交迫的人来说,半夜热腾腾的烤红薯比铜板还管用。
只他没想过,这次遇到的全是小孩儿。
馥梨望见最先吃的小孩儿,眼里已冒出泪花。
不知是觉得太好吃了,还是觉得辛酸。
“你们要不要,坐过来吃?这里还有好多。”馥梨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我们只想打探一下灾情。”
人群里头年纪最小,脸最圆的小孩儿捧着红薯,先一屁股坐在了馥梨身边,埋头苦吃起来。吃完了,馥梨给他递了第二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小五。”王小五奶声奶气,吃得嘴角都花了。其余人见确实可以领到第二个,也都围拢过来,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变得和缓。
陆执方打量着这些孩子:“你们不是陶州人?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吗?”
“我们是如溪县来的。”
“原先就认识吗?”
“在同一条村的私塾先生那里识字。”
“家里人呢?”
提及家里人,孩子们纷纷沉默,手里烤红薯顿时变得没滋没味了,有人开始抹眼泪,哽咽着道:
“洪水来时最先冲的就是翁沙县,接着是我们县。那时,我们正在私塾上着课,私塾地势高,躲过去了,可我们好多人都同家里失散了,只好聚在一起,不至于孤零零地受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