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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1页)

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可见,不知深浅的人是她自己。

“不好的人是我才对,我将顾兄当成了一处可以避风的地方,尽管我不是故意的。”她将那支发簪取下,轻轻放在他手里,“我的那些狼狈、虚弱、阴暗、不堪都应该是我自己的事,顾兄可以作为陌路人旁观,却不能作为我的夫君目睹。”

“顾色清,趁一切还不算太迟,我们就在这里停止吧。”

他攥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手,“可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呢,我想给你做各种好吃的,想为你描眉调香,还想和你一起望春山渡秋水,在狭窄的小路撑伞漫步,在幽冷的冬夜秉烛夜游。”

他的眼神缠绵得像一场雨,而她像雨里湿重的花。

“顾色清,”她稳了稳心神,“你说的那些,我统统喜欢。可那些恐怕越不过一个崔南雪。”

道理顾汾全懂,只是放不下。可但凡心性有一点懦弱,她不会对他说,他们就在这里停止吧,她不会说,她统统喜欢的,却越不过一个崔彻。也正因为她是那样的心性,他明白了,她对崔彻的那点心思,恐怕难以磨灭,非他所能为。

他痛定思痛,将发簪重新插在她发间,“就让它躺在你的香奁里,提醒和见证你没嫁给我是一件多么傻的事。

贺初苦笑,“是很傻。”

抿了抿她有点乱了的鬟鬓,“把花留给我好不好?”

贺初不想瞒他:“这是崔南雪宅子里的花,不过都是我种的,你可介意?”

“怎会。”顾汾道:“第一次见阿初,阿初明烈似火,就像伸进春光里的一枝山茶。花便是花,在谁家宅院又有什么关系。以后,只要一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阿初。即便花枯萎了,阿初也是我心中永远的殿下。”

“还有,”顾汾伸出手指,轻勾她的下颌,“上次你吻我,毫无章法,我不敢造次,只得忍。现在不必怕了,我要还回来。”

他吻她,像一道春水。这个吻没有欲,像是折断某种植物的茎叶,有种微微的苦涩,又像一个甜美得蛊惑人伸了手却无法触及的梦……

贺初下了马车,缓缓往回走。

记得明月桥下初相遇,第一次有人说她心性坚韧独立,且是一桩优点。她那时想,等她老了,牙齿掉光了,她也会永远记得那一幕吧。丰神俊朗的探花郎是那么干净、明亮、美好,如一树梨花落晚风,一脸灿然地对她说,‘我就喜欢阿初这样的’。

后来不仅如此,他还在上巳节带她出城,两人下马,在垂杨里穿行。看路边野花娇艳,听黄鹂婉转鸣唱。他在林中向她求亲,彼时麋鹿回望,光线如织。他们的婚事就像得了仙人的祝福。他们相拥着闲话婚后的日子,一边看红鱼跃水,白鸥张翅。

如他一样,她会永远记得那一幕幕吧?

回到凉亭,崔彻人已经不在了,书信却压在盛着杏脯的倭角盒子下面,感觉再不收起来,就要被风刮跑了。她从盒子底下抽出那封信,信是封着的,还不曾打开。这么重要的一桩事,却被崔彻晾在一边,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初摩挲着它,谁曾想这一日,就因为这薄薄的一封信,她跟顾汾戛然而止。果然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她面色一沉,将它塞在玉带里。

一颗心虽是湿重的,可在不流云凝神静气练了会字,倒渐渐平静了下来。

崔彻走进来,“顾色清带来的那封信呢?”

贺初眼皮不抬,照旧写字,“被我收起来了。”

崔彻似乎知道发生了变故,含着包容的语气,“别闹了,快还给我。”

贺初搁下笔,一抬眸,这才发现他不仅换了件袍衫,还绾了发沐了浴,头发尚未干透,松松束在腰后,神清气朗,一改这几日缠绵病榻的萎靡。

原来如此。她恍然,难怪那封信他不曾打开。在读这样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之前,需要沐浴更衣,净手焚香。

她一晒,悠悠道:“你答应做我们的媒人,我就把信还给你。”

崔彻走到她面前,打量她一眼,发簪仍在,可簪的花不在了,顿时眉尾唇畔全是笑意,退了两三步,眼中满是玩味,“婚事都告吹了,还要媒人做什么?”

贺初:“……”

“我猜,你必然是要将簪子还给他,可顾色清是何许人也,他送出去的心意还能由着人再送还?他必然不肯收,是以,把那朵花带走了。”

贺初不得不承认,他料事如神。

“不过,殿下将我院里的花赠给昔日的情郎,合适吗?”

语气虽是不满,可他特意强调了“昔日”两字,笑容明亮得像屋外的太阳。

“只要是我种的就合适,管它在哪家宅院。”

“可人又不是花。你们两人都那般心高气傲,相处下来,难以持久。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原先我在心里设了一道期限,想看看你们能不能撑得过去。”

贺初:“……”

她跟顾汾的婚事,阿耶阿娘无不满意。她宫里喜气洋洋的,人人都知道她要嫁的是探花郎“小顾大人”,无不由衷夸赞。相亲会全停了,就连最爱念叨的宋妈妈也不念叨她了。唯有崔彻一人说,她跟顾汾皆是心高气傲的人,难以持久,无以为继。

她忍不住问,“多长期限?”

崔彻仿佛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半年。”

半年?这也太短了,可又似乎高看她了。世上居然有这么恶毒的人,还是她的老师。看崔彻的样子,他恨不能锣鼓喧天,痛饮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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