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要见你,去吧。”齐宴止甩了一下拂尘,抬步往前走。
“你们真的不管母亲和三弟?”齐霁风猛地转身,大声问道。
“母亲和三弟在京城好好的,太子和裴琰不会动她们,苏禾一向与母亲交好,说不定还会保住她们,大哥不必操心了。”齐宴止又甩了一下拂尘,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齐霁风心里堵得慌,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舒服,父亲还是对他和善温和,这个弟弟对他也尊敬亲切,可就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他看着齐宴止的背影,嘴角不禁弯出一抹苦笑。
“公子,昌城的那个守城将把盒子给了裴琰。”贴身侍卫乔山快步进来,小声说道。
齐霁风愣了一下,飞快地转头看向乔山,问道:“苏禾打开了吗?”
乔山摇头:“还不知道。”
齐霁风沉默良久,苦笑道:“我从小研究溪山术,却不如苏禾自学成材。果然还是天赋最重要。”
“大人已经很厉害了。”侍卫小声劝道。
齐霁风摇摇头,慢步往院外走去,“苏禾说她母亲当年就喜欢坐在窗前扎灯笼,动作很慢,一根一根的竹子编织上去,要几个月才会扎好一个灯笼。如今想想,那分明是她母亲在教她手法。我们溪山匠原本是没什么名声的,直到有一年出了位女匠人,从此后溪山匠名震天下。我们这一脉人,正是这位女匠人的血脉。”
“大人的意思是……溪山女匠本就比男匠更厉害?”侍卫愣住了。
过了一会,侍卫恍然大悟。世人皆说溪山匠厉害,所以当年的皇帝下令砍去溪山匠所有男人的双臂,剥去女匠的面皮,不想却意外地让匠人的手艺传了下来。
“大公子,郡王请您过去。”齐郡王身边的人又来了,朝着齐霁风深深一揖,态度极为恭敬。
齐霁风唇抿了抿,转身看向了来人,沉默片刻,低声道:“今日身体不适,明日再去见父亲。”
“是。”来人又深深作揖,弓着身子退了好几步,这才转身走开。
乔山看着那人的背影,忧心忡忡地说道:“公子,还是去一趟吧。”
齐霁风又抬头看向了屋顶的护宅兽,半晌后,小声说道:“不想去。”
齐霁风当年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路,是因为他想替溪山族人谋一条生路,让他们不必再被活生生断去双臂,剥去面皮,想要让他们可以像个人一样活在这世间。后来他看多了世间疾苦,又想着可以创立一个崭新的,让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的大庸国……
可是这条路他走了好久好久,却始终没走到他要的地方。
如果太子昏庸无能,他此刻不会动摇。如此裴琰噬杀成性残暴无情,他此刻已经带兵杀去了皇城。
可现实当初的想像背道而驰。
“大公子,叶家军只来了三万人,其余的都往边境返回了。”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郡王那边是想与大公子商议小叶将军的安置一事,郡王说,若大公子还是不愿见他,那就去处置好叶小将军的事。”
“知道了。”齐霁风转身看向他,低声说道:“替我转告父亲,我会处置好。”
侍卫抱拳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走吧,去看看叶家军。”齐霁风理了理衣衫,抬步往院外走去。
他来白潭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去见齐郡王。他不能理解,为何要把郡王妃和三弟留在京中,更不能理解齐郡王把枕边人欺负到这种地步。郡王妃明知他不是亲生,甚至怀疑他是外室之子,对他却依然爱护有加。齐钰从小就与他亲近,才两三岁时就拉着他的衣袍,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走。
可齐郡王说,成大事者,不能有情。
所以他就更不理解了,一个无情之人如何治理国家,如何体恤百姓疾苦?
他想要的大庸盛世,真的能在齐郡王手中实现吗?
……
大庸京城。
裴琰和苏禾从马车下来,慢步在街上走着。他们本来准备只带些吃食去撷芳公主那里,结果被长公主训了一通,所以准备买块金锁。
城中几乎没有首饰铺子还开着门了,转了两条街,别说金锁了,木锁也没买着。
街上行人很少,大半的铺子全关了。在每条街的正中间都有一个放粮处,这是李慕憬下令设立的。
这些日子,在李慕憬刚柔并施的手段下,京中局势渐渐稳了下来。他设了放粮处,家中无粮的百姓先在里正那里登记,再凭户籍每日来领一小碗米。
“国库的米发不了多久,还是得想办法让那些大户把米粮吐出来。”裴琰停下脚步,看向路边拎着小米袋匆匆往回走的百姓。
“太子想了很多法子,这时候也不适合大开杀戒,他一家一家的登门,都不见成效。”苏禾说道。
“看来,只能让皇上驾崩,太子登基,才能让他们愿意拿出存粮。”裴琰说道。
反正玉玺在他这儿,李慕憬登基名正言顺。
苏禾有点儿担心,“若是齐郡王坚称李慕憬并非皇族血脉,那怎么办?天下世族最讲究血脉正统,他们若非要拿这个作文章……”
“太子登基后,可立皇族之后为储君,以此笼络世家大族和皇族的心。当初皇上夺权,杀了四个兄弟,景王中立,未掺和其中,所以宫变未波及到他。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最小的弟弟,十七子,十九子,都活了下来。现在二人都在封地。可召回京中,从他们的儿子里挑一人出来培养。”裴琰说道。
“大人你就没想过,你坐那位置。”苏禾转过身,仰起小脸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那就要看太子身体如何,能不能有子嗣,而小储君能不能担起大任。”裴琰坦诚地说道。他是绝不会从太子手中夺位的,换成别人,他定不会手下留情。
“王爷,岷州十七子派信使来京,愿为王爷马首是瞻。”张酒陆寻了过来,身后跟着岷州十七王子的信使。
“瞧瞧,杀了老王,新的岷州王马上就能扶持起来。同理,这些世家大族与其与新帝合作,不如继续追随太子。”裴琰看着那信使,低声道:“皇上该驾崩了。”
那男人自私了一辈子,也该他为大庸国做出一点贡献了。从此之后,他就是个不存在的活死人。
“摄政王也挺威风的。”苏禾想了会儿,又笑了起来。
她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官迷……
可她真的觉得裴琰能坐那位子,他带着张酒陆他们浴血厮杀,他就该得到最尊贵最好的一切。那些迂腐龌龊的官儿,就该全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称他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