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不为所动,掀起眼帘看他,“堂兄,我从未想过要仰仗家族入仕。”
他求的一直是真才实学,清明政绩,不是在外响当当的名头,内里却一堆败絮。
谢霄微怔,连叹两口气,气得走出两步,又甩袖回来,眼底带着一分深意。
“我知你心气傲,今日只问一件事,你若看在咱们自幼堂兄弟的情谊上,便告诉我一句实话。”
“你到底为什么非得脱离谢家?”
他脸上神情焦躁难安,带着不解,在他看来家族于堂弟只有益,并无害。
他行走于朝内外,世家第一公子的身份何其风光,家族为他在京城铺路,他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谢洵眸如点墨,一如既往的沉静从容,“我不愿受家族所累,规矩束缚。”
谢霄闻言沉默片刻。
最后他妥协地点点头,皱眉低声道:“反正不是因为儿女情长就好,我还担心是你想要尚主,恼怒家中长辈阻拦……”
谢霄这个念头刚冒出的时候,便心惊胆战,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他猜错了,堂弟今日救公主一次便动了其他心思,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衡璋自幼心思缜密,为一个女子这样冲动,偏偏择险处而行,也不是他的风格。
孰料京兆尹焦灼的心刚落地,谢洵又拍了拍他的肩,一本正经地同他道。
“堂兄,我确实想尚主。”
“你疯了?!”谢霄左眼皮直跳,伸手摁在青年肩头,眼里几乎要冒火星子。
“你身上招什么脏东西了?别人避之不及的人,你倒好,上赶着往前凑,家主才把你斩节度使的案子压下来,你还去惹丞相晦气!谢衡璋,你嫌自己命长,惹的祸事不够多是不是!”
谢霄怒极,噼里啪啦一顿骂,歇了口气又压低声音开口。
“别以为回陆家就好了,江相这几年和陛下愈发不和,公主的婚事就是导火索,端看谁先让步,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平日在谢家,谢霄作为兄长,极少对谢洵说重话,今日却被他气得狠了,脸上是压不住的戾气。
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靖阳公主结亲,就是锣对锣、鼓对鼓地跟江丞相作对,谢霄不懂平日运筹帷幄的堂弟怎么会如此荒唐。
谢洵思忖片刻,看着面前气昏头的堂兄,也放轻声音,找了个听起来合适的理由劝他。
“堂兄何必如此顾忌江相?侄儿为祸一方,狡猾奸诈,捞的油水够百户人家十年吃食,何况是本家叔父。”
谢霄狐疑地盯着他。
谢洵神情淡淡,“江相这些年在朝中一手遮天,结党营私,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堂兄不妨猜猜这条百足之虫还能撑几时?”
谢霄眉头紧皱,“那又如何?”
“江相愈发过分,陛下又要亲政,我完全可以赌另一条路,譬如依据上意,尚主后再扳倒……”
谢霄没耐心地挥手打断他。
“停停停!”
“冠冕堂皇地说了半天,你还没死了那条尚主的心?大好的前程,怎么只见人一面就想着去当闺阁女子的入幕之宾?!”
谢洵情绪倒没什么波澜,这提议在他看来相当合理,故坦然道:“堂兄,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丢脸的事。”
青年眉宇间是清冽正气,颀长身影靠着身后的高墙,别有一股端正笔直的风姿。
谢霄看他的眼神愈发痛惜,气得甩袖便走,但又忍不住折返,责备道:“出门一趟,本以为你长进许多,没想到你疯癫了!”
谢京兆尹急匆匆地来,气冲冲地走,脸上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