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妤仪的每一面?,就连如今袒露于人前的恶,他都觉得自己根本挪不开眼,更无法?忽略。
正如谢洵所料,不过片刻,已经有对靖阳公主的安排颇有意见的官员忍不住开口,主动诉说节度使这些年欺男霸女、贪污受贿的恶行。
渐渐地,罪行一桩桩一件件,皆从江长丘最亲密的属下嘴里得到证实和坦白,他则恼怒地瞪大双眼想要辩白,却被身后的季浓用布帕塞住嘴。
他们几乎要将这些年发?生的所有罪行一并推到江长丘身上?去,恨不能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元妤仪听完,唇角勾起一抹饱含深意的笑,看着从始至终没?有认罪的几个官员,对先前随行的庞侍卫长道:“冥顽不灵,拖出去杀了吧。”
她敲着桌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又吩咐道:“沈清,放出‘节度使府招贼,江大人性?命堪忧’的消息,你亲自率领国公府亲卫在外?面?守着,凡有负隅顽抗、身份不明者?,就地斩杀。”
沈清抱剑应是,领命离开。
正厅原本因人多而拥挤逼仄的空间顿时?显得空荡开阔许多,外?面?也传来打更人报更的声音。
少女宛如蝶翼的眼睫在灯盏下显得格外?浓密,整个人也被罩上?一层与此?刻十分?矛盾的静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许多,瞥了一眼像是出了口恶气的郑侍郎。
“郑大人,您在刑部处事多年,靖阳想向?您请教,今日之事他们该当何罪呢。”
郑侍郎躬身道:“回禀公主,依晟律,凡官员私下收受财物者?,处杖六十,罢官发?边,流放三千里;官员因公擅自敛财者?,则杖一百,若数额巨大,则绞监候。”
他刚正的话音落在江长丘耳朵里,便成了催命的符咒。
元妤仪敲桌角的动作慢了一些,又缓声补充道:“那以下犯上?、谋杀皇族之罪呢?”
郑侍郎一怔,中规中矩答道:“此?为?十恶之首‘大不敬’,可斩、可绞,亦可杖杀。”
少女的动作停下,转眸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江长丘,她的尾音甚至带了一分?伪装出的怜悯。
“怎么办呢江节度使,数罪并罚,就算本宫想看在丞相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也实在困难啊。”
元妤仪看着江长丘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心中却并无半分?不忍。
想到自己和驸马被他追杀时?的慌乱,想到因他的贪心和短视而导致兖州百姓叫苦连天,更想到数十载前,他们江家叔侄瞒天过海,坑害无数人命的罪行……
“明日午时?,城中斩首吧。”
元妤仪的声音依旧镇定,终于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然她抬眸,却撞上?另一人的视线,下意识避开。
少女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经意一颤,出卖了她表面?上?无懈可击的平静。
她太专心,迫切地想要速求一个结果,还兖州的百姓们一个公道,想将所有知法?犯法?的贪官污吏就地正法?,连谢洵什么时?候站到对面?都没?注意到。
元妤仪原本激荡的心湖骤然僵硬。
谢洵亲眼看见了她的偏激,她的城府,她的咄咄逼人,更甚至于她的心狠手辣,会怎样想她?
会不会在内心感叹,原来她是这样的人,原来野心勃勃的公主与传言并无二?致,从前的一切不过是伪装出来的表象。
更甚至,抽丝剥茧怀疑这场姻缘。
这段原本便因利益和错误开始,经历生死之后却依旧无法?长存的婚姻。
谢洵看见了元妤仪不经意闪过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骤然低落的情绪,和刻意闪躲的姿态。
这样的表现落在青年眼里,便成了她酝酿回京和离的前奏,仿佛狂风暴雨将至时?那一点?可怜的平静。
他方才因她聪慧果断而产生的喜悦,又因为?那双猝然低垂的眼眸而消失无踪。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