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姐在这儿吗?”
“没有!”
“找!叶小姐可是被盈姑娘给气跑的,大伙儿仔细着,肯定能在这里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人,拔了静苑齐人高的野草,打翻水缸,翻乱了柴禾。原本干净整齐的院子,顿时鸡飞狗跳,被折腾得凌乱不堪。
刘盈住进了云胡府,从来独来独往。
被搅得鸡犬不宁的,这是头一次。
她眸光一沉,唇边却扬起了愉快的笑容,“你们的叶大小姐又跑丢了?”
在云胡府,她毕竟不是正经的主子。二少胡荼把她带到府里,就没往静苑来过。这些家奴见她笑弥勒似的,只当懦弱好欺,压根没拿她当做一回事,当即厉声道:“你干了好事,还敢问我么?快说,叶小姐到底在哪儿?”
叶小姐也是二少胡荼带回来的女人,可人家年轻貌美,娇媚无双。二少爷游学回家,总会在叶小姐房里过夜。家奴们见风使舵,向来拿叶小姐当未来女主子伺候。
叶小姐不喜欢刘盈,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如今,大伙找不到叶小姐,自然要到刘盈这里找晦头。
刘盈耸耸肩,事不关己道:“问问你们的叶大小姐不就知道了。”
领头的家奴被她激得火冒三丈,厉声道:“我要知道她在哪儿,还用找你吗?明儿个二少就要回来了,看不到叶小姐,你让大伙儿怎么和二少交代?”
“交代不了,这可麻烦了。胡荼要炮制的是你们,与我何干?”刘盈虽说身量孱弱,笑容愉快,但随意掠去的目光委实锋利。
来人气势一弱,险些夹着尾巴逃跑。
他一连退了两步,弱声道:“找不到叶小姐,就是你的错,你……你赶快把叶小姐给我交出来,否则明天二少回来,兄弟们和二少告上一状,让你立刻打包裹走人,连个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这话儿,恩威并施,可惜放话的人不对,放话的对象更不对。
刘盈听到这儿,唇角的笑意越发灿烂。
就在这时,草屋外,神出鬼没移来个佝偻的老头儿。
老头儿穿着黑衣,佝偻得太厉害,低头看不清眉眼模样。可一见着他,家奴们立刻像见鬼似的,口中唤着“丘总管”,一边慌忙潮水般退去。
老头儿哑着低沉的老嗓,阴郁道:“谁许你们来这儿放肆?”
领头的家奴嗫嚅了下,犹犹豫豫地解释:“丫鬟们说找不到叶小姐了,兄弟们就来这里看看……”话没说完,忽听拐杖猛烈敲地的声音“笃笃”响起,老头儿低沉沙哑的嗓音破锣般撕裂耳膜——
“胡闹!还不滚回去!”
家奴们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逃命般钻出月洞门。
夜凉如水,静寂无声。
大风刮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动,伏倒了野草,泛出波浪似的浅白,老头儿站在那儿,佝偻的身躯,却宛如是初出剑鞘的刃锋,色彩浓厚得令人窒息。
刘盈在心中低低叹了一口气,抬头笑道:“丘总管,又劳烦您了。”
老头儿低头不答,一步步走得极缓慢,拐杖敲在地上,声音沉闷如敲在心间。仅一晃眼的功夫,再不见静苑还有人影。
远远地,刘盈才听着风中似有人道:“劳烦谈不上,只求姑娘发发慈悲,不要再折磨二少,老朽也可安神安心。”
刘盈拿着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一折腾,她再没什么心思整理笔墨。
刘盈从后门出去,索性喝了一夜的酒,到清晨,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朝阳彤彤,天光从霞云中洒落。
云胡府外车流不息,二少爷胡荼返家的马车停在门前,家奴们喜气洋洋地卸着马车上载回的绸缎与茶叶,以及各种岐州城寻不到的稀奇玩意。
刘盈喝多了,她踉跄着扶门而入。家奴们先前没看出是谁,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瞧见这么张惨淡的脸,酝酿好的脏话“噌”地压了回去。大清早的见鬼,逮谁谁都怕,更何况——这鬼还是静苑的那位。
就在刚才,大伙儿可没少排遣她。
家奴们肚里都在骂娘了,脸上却分毫不露,退出片地,让她过去。
到底是当家的二少爷回来了,连面子都给足了。
刘盈有些昏沉地想着。这个胡荼呀,每次回来都这么大张旗鼓,就不嫌累?不知这次带回来的,是怎样的美人?
这些年,胡荼从外面游学回来,一共带回了八个小妞儿。这些妞儿性格各异,却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叫叶紫;二长得很美。
身为夫子,她管教不当,教出这么个花天酒地的学生,真是有愧师颜。
胡荼第一次带美人回来,刘盈还会说个两句。
可惜胡荼性子太诡异,听她一说,冷厉的一眼扫过来,当即丢出一句“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不是男人,怎么知道对男人而言,女人越多越好。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有何不好?
胡荼那么俊秀的脸蛋,浑身透着淡淡血腥气,说这样的话,怎么看都不像是良人。搞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人看不明白,争先恐后的要爬上他的床。
刘盈正想着,前面一片黑影罩下,逆着光,她往边上让了让。可对方似乎也在让,这么一来,依然挡了她的路。
醉酒的人,性子都急。
刘盈也不例外,她心中郁气大作,胸口猛地泛上一股酸臭,张了嘴,不由分说吐了起来。好容易除了胸腔那股闷意,她抹抹嘴角,一起身,忽觉周遭静得有些惊人。
歪头思索的空当,有人在她耳边焦声道:“姑娘,小心,不要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