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姑娘们笑着回应了一个“好”字,接着就各自跑回了村子里。
萧鸣涧感动地握住冯大娘的手,郑玄舟几个也围了过来,嘴里都是对村里人的感谢之语。
冯大娘拍拍了萧鸣涧的手背,笑得和蔼,要他们别客气。
将士们也自发地跟着去抬门板,不一会,众人就抬了几十块木板子回来。
萧鸣涧正要和愉放及禁州几个下水去将木板排好,却又被先前那个老人家拦住:“王爷,老身说过,这水很是冰,你们可不能染了风寒。”
眼前的河正在冬风的怂恿下汹涌着浪,方才放下去的一块木板险些被卷走。
萧鸣涧回道:“可这若是不按着,木板怕是要飘走了。”
愁色又上了众人的脸,冯大娘没犹豫地对村里人喊:“我们到河里撑着,让各位使臣们过河可好?”
几位大人听明白她的意思,都皱眉不认可。但女人们一阵小小喧哗后,又是极快的“好”字回应。
冯大娘对她们赞许地点点头,转身要带大家伙下水时,被萧鸣涧等人拦住。
她正色道:“大人、殿下,不用再劝我们,当务之急是让你们过河去与波南国使臣会面,这一条河可承载着整个毅州人的性命!”
将士们不肯闪开,迟水往前,曲腿下蹲,手指碰到河水的瞬间,宛若是将手抛进了冰堆子里。
她抖了个哆嗦,趁郑玄舟将劝解的话说完,她开口道:“大娘,这水这样冰,对女子身体不好,这个法子当真不行。”
说罢,迟水看向萧鸣涧,期盼他早些想出别的过河法子来。
“就如郑大人说得那般,我们借马渡河。”话音落下,萧鸣涧要着人去村里把马牵来,却被冯大娘抓住他的手而不得已停下。
大娘的眼里是满满的泪,她换上恳求的语气:“王爷,我家那口子死得太惨太惨了,如今波南国只是打了我们这几座城池,家破人亡的感觉留在我们心上就罢了。还望王爷莫要再推脱,我们撑着木板能让你们快些过去。这样你们才能快些把这事了结了啊。”
村里的女子上前,脸上皆是严肃和恳切:“是啊。各位大人、殿下,请你们不要再在此纠缠,免得过了谈判的时辰。”
将领们看了看彼此的眼睛,面色为难。
冯大娘趁他们有所松动,一个快步就从侧边溜过去,直接就跳下河里。尽管全身鸡皮疙瘩都被冻了起来,她还是一边推着木板往河对岸走,一边喊道:“姑娘们快来!”
那个老人家混在人群里,想跟着跳下,但被丫丫紧紧地拽住。
“丫丫,放开婆婆。”
“丫丫不放,”丫丫扭头向萧鸣涧投去寻求帮忙的目光,“王爷大哥哥,快把婆婆拉住,婆婆年纪大,不能下水的。”
身边的姑娘和妇女一个接一个地离了土地,把头浮到水面上。皇子和大人、将军皆知自己拦不住那些妇女和姑娘们了,只好来劝劝这位老婆婆。
萧鸣涧挡在婆婆眼前,郑玄舟和萧鸣渊挽住婆婆的手臂,小项将军则搂住丫丫。老人家见他们不可动摇,只得作罢,同他们一起等水中的桥搭好。
河边风极大极冷,一阵一阵掀起波涛,拍在岸边的软土上。
河里的工程却火热,水中的女子们没有因为自己的冷颤而停了往河对岸走的动作。她们默契地将木板排成一条直线,发现光是扶住木板也克制不住它的摆动后,由一个年轻姑娘牵头,大家分成两边,把木板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她们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就建造起了连通河两岸的一座门板桥。
姑娘们齐齐喊道:“请各位使臣们过桥!”
在岸上的人们眼里皆是不忍,但犹豫越久,水里的女子们受寒也会越久。于是,萧鸣渊带着各位将士从桥上跑过,萧鸣涧则做收尾,组织各位将士一个一个有序地上桥。
将士们把盔甲穿在外袍的里头,再加上佩戴着的武器和男人本身的重量,每一个人的脚步都沉重。
人们踏在木板上,木板略微晃动和下陷,但十分快又被姑娘们稳住。
几十个男人从女子的肩上穿过,这条河不算小,全体将士都过到河对岸约莫也用了一炷香的时辰。
可水下的妇女姑娘们好像在河底扎了根,身子也成了石头,扛着木板没让它们移动分毫。
将士们在河对岸站定,回望河里露出头和肩膀的女子。
她们的嘴唇发紫发白,是被冻的。她们的脸却是红色,是憋着气使劲而导致的。
萧鸣涧眼眶很热,他高喊一句:“全体将士听令!跪下!”
话音未落,他的膝盖已碰了地。他的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随之双膝落下。
萧鸣涧双手拱到胸前,依旧高喊:“多谢!”
于是,雄浑的几十声“多谢”融在一起,震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水里的姑娘和妇人笑得柔和,她们把门板放下,手臂举过翻腾的河面,对他们挥了挥手,回道:“王爷不谢!你们快快去吧。”
将士们起身,一丝白亮亮的日光刺破云层,照在了河里的人们身上。
她们没有转身离开,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将士们。直到将士们走远,没入天空和土地里再看不见了,她们才缓缓推着木板上岸。
大家离了那条河,都默默擦了擦自己的脸。
静默着无言,他们到了佑海城城门处。
城墙上的士兵发现来人踪迹,看清了郑玄舟的身影,便禀告给将军,将军令他们开了城门。
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跑出,迎接上使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