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郦京来?
裴行之在淮州,那?断不可能是他了。
如此一想,慕汐稍安。
瞧见?魏大夫满脸关切,甚至想要暂止行程给她把过脉后再走,慕汐摸了下脸,忙笑道:“您别担心,昨儿雨太大,又?响雷,我下半夜被惊醒便?再没能睡着。现下脸色差,必是因了这?个?。”
魏大夫听?到她语气一如平常,便?没有多想,把药匣子挎在手边,又?嘱咐了外头坐堂的那?两位大夫几句后,方往军营去?了。
瞧着魏大夫渐渐走远,慕汐也没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不想没过几日?,随魏大夫入军营的药童回来取药,道是此番演习比往年受伤的人皆多,军营里备的药不够用,须得回容安堂调些库存出来。
慕汐忙把大半的止血草药搬出,奈何草药太多,单药童和一个?跑堂的,人手显然?不足,慕汐唯有亲自和他们把草药送去?。
然?思量半秒,慕汐只觉在皆是男子的军营里,她这?身女子样式的衣衫和发饰难免显眼,便?忙家?去?卸下发饰,换了身和药童一般无二的粗布衣衫,又?把头发如男人般尽数盘起,这?方赶回容安堂和药童把草药送往军营。
至营门前,药童把魏大夫的随身腰牌递与?守将,他们彻查过独轮手推车的草药后,才将三人放进去?。
魏大夫所住的营帐离大门前尚有些距离,一路上,药童和跑堂的小?杨聊得正欢,入了军营,见?各处戒备森严,便?不由得思及一事,朝药童低声随意扯了句:“半榆关年年皆有演习,往年循魏大夫的吩咐,我也曾送过几床褥子进去?,当时亦不见?如今日?这?般森严壁垒啊?”
药童撅了下嘴,“这?且算好的。我随魏大夫三年,年年皆有过来,也不曾见?伤的人有今年这?般多。”
“这?又?是为何?”
药童闻言,忙神色瑟缩地?环顾四周,见?近身并无他人,方掩低了声道:“你不晓得。往年皆是郁大人过来督察,此番来的却是个?连褚将军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王爷。”
“王爷?”小?杨低声笑了,“那?些养尊处优,只懂得纸上谈兵的高门权贵,褚将军怕他作甚?”
“你低声些,你不要命了?”药童夫霎时变了脸色,忙回头看了两眼,见?后面唯有一个?不知神游去?哪的慕汐,方安下心,又?继而回首朝小?杨斥道,“此番来的这?个?王爷可不是你口中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蠢货。”
小?杨微诧,“那?究竟是谁?”
“淮州王。”
这?三个?字似刺耳的警铃声乍然?传入慕汐耳中,不知神游到哪的她顿然?被扯回了思绪。
她忙掩住涌上心头的惊慌,上前扯住药童的胳膊,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方才你说,此番来半榆关督察的王爷是淮州王?”
慕汐以为自己很是淡定,然?旁人瞧她,却见?她唇色发白?,连抓着药童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药童瞧她如此,有些不明所以,未料她一个?姑娘家?力气竟这?般大,拽得他胳膊生疼:“纪纪姑娘,你怎么了?”
慕汐急不可耐,“你先回了我,来半榆关的是不是淮州王?”
药童被她的反应惊了下,他眼中的纪姑娘,随和淡然?,鲜少有这?样儿情绪波动的时候,便?不由得和小?杨相视一下,见?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地?望向慕汐,他方讷讷地?点了下头。
得到确切的回复,慕汐的心一刹翻起滔天巨浪。
她怔怔地?随他们往前走,正思量着该找什么借口立刻远离军营时,身后却陡然?响起一声熟悉又?可怖的声音:“站住!”
焉敢此,他找死
这道声音曾无数次在她的梦魇里出?现。
慕汐原以为?,她既已记不清他的脸,那?声音也必然模糊了?不少。
可一刹间,随着这道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数痛苦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原刻在脑海里的名字逐渐清晰。
裴行之。
这个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又险些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如今正在她身后。
“那?几个是魏大?夫的药童,此番演习受伤的将士太多,营里药草备得不足,这方让人运些进来。”瞧着裴行之面色凌厉,眉眼上的阴鸷久久未散,褚将军见状,忙适时解释两句。
慕汐闻言,微微瞌上双眸,深深地吸了?口气,尽可能地稳住已然发软的双腿,正欲随药童和小杨转身,身后便响起了?管砚的催促声:“殿下,快走吧!北喀王已经等了?好半晌。依他那?暴脾气,现下必定已经在大?骂了?。”
裴行之淡淡地看了?眼那?三人中身板稍显纤弱的药童,只觉那?背影似乎略微眼熟。然一刹间他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兼之管砚在旁催促,连涌起的那?半分思绪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走吧!”
直到听见男人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耳后,慕汐的面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许颜色。
然那?从脚底蹿至心头的寒意仍是久久未散,明明是初春,天儿尚有几许凉意,可冷汗已然浸湿了?她背后的衣衫。
“纪姑娘,”药童推着独轮手推车在前面儿走着,小杨侧首,见慕汐面色霎白,不由得关切道,“你脸色怎的这般差?”
慕汐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军事重地,壁垒森严,我心生惶恐。”
闻得她这般说?,小杨思及方才那?笼在周遭的沉闷气氛,亦不由得抖了?下身体,有些后怕地感叹了?声:“我方才纵没回头去瞧,亦能感觉到那?淮州王殿下的慑人气场,怪道连褚将军在他面前也得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