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
1990年,冬。
腊月的红梅开的正盛,灿如云霞、冷艳幽香,在寒风中徒留一味梅花香,它还从未开的如此妖艳,怒放。
少年坐在书桌前手上是还未看完的《三国志》,这篇讲到刘备三请诸葛亮,“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修长而纤细的手指拿着书本,但眼睛却看着窗外爷爷最喜爱的红梅出了神,像是被这抹红梅勾了魂魄一样,却又不知是这灰蒙的天气还是什么原因,竟有些心不再焉。
“阿之,叶家小女前些日子刚出生,你随我去看看。”半掩着的屋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位年迈的长者唤着少年的名字。
少年还是保持刚刚的姿势未动,待少年回过神来,淡淡地颔首,起身便随爷爷去叶家。
在途中一颗雪花落在少年的眉心,少年微微抬眼看向天空,这刚刚停下的小雪又飘了起来,还没化去的雪折压在了红梅上,少年不由皱起了双眉,心想,莫要把爷爷最爱的红梅给冻压了。
想要伸手去扑打梅花上面的雪花,这刚伸出左手,却被这腊月的寒风硬生生冻得缩了回去。
刚进叶家的院子,就已经感受到叶家的一派喜庆祥和之感,一家人都围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奶娃,如今喜得贵女,全家喜笑欢颜。只是这娃哪都好,就是黑,黑黢黢的,倒是眼睛颇大,随妈。
小奶娃长到五岁时,不止一次问:“妈妈,我是不是不是你亲生的哇。”
“为何?”母亲扬起温婉的弦月眉。
“因为妈妈、哥哥、爸爸、奶奶都很白啊。”小奶娃郁闷的说道。
“我却从来没想过,你不是我亲生的。”母亲捧起小奶娃的脸。
“你忘了你爷爷他比较黑。”
小奶娃听到母亲这样说,看了看爷爷的黑皮肤,彻底郁闷了,难道她随爷爷,欲哭无泪……(v?v)
少年随着爷爷进入屋内,“老叶,恭喜啊,喜得小孙女。”
少年的爷爷正和叶家爷爷连声道贺,两家是多年的世交,两位老人年轻时一起抗日打仗,在军队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是刎颈之交。如今年纪大了,却常常打趣,说该是白首之交了,倒是子辈孙辈把这老一代的革命友谊发展下来,却越发的要好。
“老叶,孙女名字取好了吗?”
被问到名字是否取好时,叶老在书桌前深思了一会,半响后开口。
“名字已取好,叫子恩,恩赐的恩。”
叶子恩,是妹妹。
叶子琛,是哥哥。
真是一对举世无双的好名字,一个天上恩赐的妹妹,一个被家人赋予厚望的哥哥。
有的人在出生就被家庭的温暖所包围,也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孩子,把他抛弃,让他独自在这残酷的世间生存。
“阿之,最近天越来越冷了,还穿的如此单薄。”那位叫叶子琛的男孩,从二楼走下。
少年并没有理他,静静的站在一旁,又顺着落地窗,在看着院内红梅。他们俩家的红梅从他出生前便有,听爷爷说有十几个年头了,只是往年零零星星几朵,根本比不上今年,今年盛开的如此旺盛,为此爷爷开心了许久。
子琛看他没有回话,早就习以为然,自顾自的继续说。
“披上,阿之。”子琛从沙发拿起母亲的流苏坠披风,披在少年的肩膀上。
两位少年约莫不过七岁的年幼模样,并肩而立。子琛温文尔雅,继承了母亲的弦月眉,笑起来眉毛像弯到了人心里;而阿之多半沉默,骨子里执拗傲气,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稳重。
“子琛,替我恭喜曼姨,来到还未同她说两句贺喜的话。”
少年话落,吸了吸鼻子,像是感冒了。
少年口中曼姨是子琛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温婉的女子,对待少年同亲生儿子一般好,却在曼姨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他便与之亲近很多。少年心想曼姨在房中坐月子,想必他进去肯定稍有不便,倒不如麻烦叶子琛来替他贺声恭喜。
“好,我会同母亲说的,她一定很开心。”子琛笑道,好看的弦月眉弯了又弯。
话罢,少年又想来了这么久,还没去婴儿房去看看小娃娃,叶子琛的妹妹。
刚进婴儿房,就看到这个摇篮床不同于这个时代平常人家里的,说这叫做欧式风,纯原木做成的,白色的,听说是叶子琛的父亲叶思文托人从国外捎来。叶思文常年在国外工作,基本一年都不着家,女儿出生都没来得及回国看一眼,为此叶母抱怨了许久。
少年走到摇篮旁,看着黑黢黢的小奶娃,少年不由得皱了皱双眉。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到来,惊扰了还在沉睡的小奶娃,然后睁开了眼睛,两个眼珠乌黑贼亮,扯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给少年。少年看见小奶娃的笑容,又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刚出生的小娃娃,真丑。
“子琛,这是你妹妹么?是曼姨生的?”阿之看了看小奶娃,又转头看了看叶子琛,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亲生兄妹。
“是啊,爷爷给她取名为子恩。”子琛伸手晃了晃婴儿床,小奶娃在婴儿床里手舞足蹈,似乎很是开心。
听完叶子琛的这句话,让少年难以置信,以至于很久都觉得刚出生的小娃娃,猴丑、猴丑的,不忍直视。
可是以后的日子里他也没想到,在看到正在地上撒泼打诨的小奶娃时,自己会昧着良心说:“恩恩刚出生的时候,是这世界上最漂亮的的小娃娃。”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从隔壁书房中传来出来争吵的声音,细细听来竟是:“你这棋下的不对。”
“从来,这局不算。”
少年兴想是爷爷赢了棋,叶爷爷又在耍赖了,二人这样争来争去许多年,当年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倒像是个老小孩,越活越回去了。
“爷爷,你又在耍赖了。”叶子琛大吼着,站在书房的方向。
“你这混小子,帮外不帮亲,胳膊肘给我往外拐。”叶老从书房里出来,本来就输了,又听子琛这样说,气得骂自己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