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的危险系数很高,陶满并不十分确信安全,但是取得低温钛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很怕错过一次就再也遇不到了,所以对他来说,几乎只有上舰一个选项。
出发前关于这趟旅程本身他考虑得很少,而现在,星舰已经飞跃了无数星球,跨越光年,行进在漫长的航路上了。
陶满踢掉鞋子,把脚放到了座椅上,用双臂紧紧环抱住。好像这样的姿势可以增加安全感。
但他的不安不来自于面对危险,而是害怕止步半途。
如果他的生命结束在冰封星系的外围,那这短暂的一生就与钛材料、长途燃料这些命题无关了,与几光年外留在原地的李瑞君也无关了。
他是个一事无成的人,想要企及的偏偏都是些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条路的终点在哪,他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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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君带着一个小箱子从星舰上下来,箱子里装着晶矿,沉沉得拉扯着他的手臂,带有一种不祥的重量。
很多人迎上去,有安防部的几个同事,有自己父亲,还有明叔。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李瑞君疑惑地问。
他父亲说:“出了些事。瑞君,边走边说吧。”
李家的车在外等候,李瑞君朝那个方向走,一路上,听他们断断续续讲述离开这些天发生的事。
先是安防部的同事开口道:“我们按照您的吩咐盯着胡副官,发现他竟然违规购买了违禁药品,在他常为您泡茶的杯底检测到了药物残留。这种药物会影响神经和腺体,让人更易进入敏感期,同时伴有情绪激动、容易产生焦虑等负作用。我们把胡副官控制起来了,等您安排审讯。”
李瑞君问:“有人提审过他吗?动机是什么?”
“他不肯说,他说要等您回来,只和您谈。”
“那我现在就——”
“瑞君,”他父亲李昱忽然打断了他,“还有件更急的事。”
李瑞君微微惊诧,问:“还有?”
“陶满好像参与了一个科研项目,离开这里了。据你的管家说,你可能还不知道。”
李瑞君蓦地停下脚步,问:“什么项目?去哪了?外星系?”
“如果陶斐然先生和林鄄先生没有撒谎的话,他应该是去了冰封星系。”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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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李瑞君只觉得气得不行。
他给陶满钱的时候,并不觉得陶满真能逃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仅是想试探下,看看陶满是不是真的要走。结果陶满安静地在他面前装了一个多月,然后欺骗了他。
他准备亲自去抓人,就和上次陶满搬去明元星系一样。
李瑞君心情很差,连胡宁的事都不愿意去管,直接交给了别人来办。他只想先把陶满抓回来,这次要彻底把人关起来看好,再也不许他出门。
然而冰封星系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里没有人类活动,更不存在某个政府或国际组织的官方信号站,连消息都发不出去。要去那也不现实,整个星系外围是一圈厚得离奇、没有缝隙的冰层,没有大量资金、专业技术,以及几个月的筹备,根本不可能实现破冰。
而此时陶满都已经出发十多天了。
最后,他联系上了一个离那儿最近的私人移动信号站。
该移动信号站隶属于外星系一个军事联盟,李瑞君向对方提交了借用信号和交换信息的申请,但被驳回了。
李瑞君方面很快提交了第二次申请。这次,他着重说明了陶满乘坐那艘星舰的体量不够大,穿越冰封星系存在巨大风险,希望得到人道主义帮助。
对方给予他答复,认为他的主张无专业数据支撑,但并不是不允许他使用信号站,只是考虑到尊重接收信息方陶满先生的个人意愿和隐私,希望由其家属来申报。
李瑞君于是找到陶家,由陶钦德出面提交了第三次申请。
这次又被对方驳回了,理由是陶满为流浪人口,陶钦德不是他的家人。
这下他彻底没法了,因为按照对方的逻辑,陶满根本没有家人。
陶满独门独户、孑然一身,因此当他自己选择前往无人区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立场去过问。
如此拉扯了很长时间,李家和陶家各自出动了些力量,但收效甚微。
2个月过去后,由李添漫通过外交方面的努力,终于以一种非正式的方式,得到了移动信号站的使用许可。
李瑞君亲自前往该信号站的一处基站,根据自己拿到的那项科研项目的行程安排表,在星舰应当经过信号站覆盖范围的时间段内,每隔5分钟发送了十几条信息。信息是直接发给星舰控制室的,委托他们代为转达给陶满。
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信息都被退回,并未发送成功。
信号站的技术人员也试了几次,最后得出结论,该星舰尚未抵达信号覆盖区域。
李瑞君心想,也许他们在路上绕了路耽搁了时间,比原定日期晚一些。
他问:“信号站的信号覆盖可靠吗?”
技术人员道:“这段区域已经在冰封范围了,不过靠近一处释放热能的星体,所以我们的信号站才能够运作。这处信号站平日作军事防御用,信号很强的。”
李瑞君沉默了一阵,再次尝试发送信号,依旧以失败告终。
“要不这样吧,我们平日里是始终保持对这附近几处防御工程的实时监测的,现在可以扩大一下目标范围,顺便帮你们监测一下那艘星舰,如果看到它出现,第一时间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