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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宁无沉没回答顾辰风的问题，飞上屋檐离开了行人馆。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在灯下擦起了随身的配剑。宁无沉手上动作不断，思绪却回到了十一年前，他十三岁的冬天。

那时，一个身着华贵衣裳的小女孩把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无助的他。

“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问他。

当时的他神情麻木，语调里一点起伏都没有，“我没有名字，没有爹，娘也死了，以后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小女孩却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道：“名字嘛，取一个不就有了。你干脆叫无沉怎么样？这样再掉水里也不会沉下去了。还有，你说你不知道能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上阵去杀敌啊！打大胜仗，然后当大将军。”

小宁无沉对着红艳艳的糖壳子狠狠地咬了一口，边嚼边含混不清地说：“对！我要杀光北狄人，给我娘报仇！”

那串糖葫芦，格外的甜。

宁无沉回忆完这些，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他的名字是宁鸾玉给的，他的前路也是宁鸾玉指的，虽然他太渺小，关于他的事宁鸾玉都不记得了，但他会护她一辈子的。

宁无沉与宁鸾玉再相见，是在明济使团正式觐见的朝会上。顾北风不在明济使团内，今日论的虽是他的婚事，他却不在场。

宁无沉站在武将堆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宁鸾玉。

宁鸾玉手心发汗，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等着明济使团发难。

明济使团里，第一个抢着站出来的人不是担任主使的顾辰风，而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子。

这个老头子连发丝儿都梳得板板正正的，一看就古板又刻薄，很不好对付。他开口先扯了一通天干地支，黄道吉日。把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念得发晕。

宁鸾玉却听得明白，老头的话横竖都是一个意思，让她马上出嫁，不然不吉利。

她等这个对方念经似的念完以后，先问了一句：“敢问大人贵姓？”

“鄙人姓严。”那老头子拱手回道。

宁鸾玉念着他年纪大，还是向他行了个礼，“严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可那都是按明济的历法算的，按我安庆的历法，这亲还是明年结的好。是不是，乐驰？”

骤然被姐姐点到名字的宁乐驰立刻连声回应：“是是是！”

不想那严大人一听这话就甩了袖子，竟当众生起了气，“既是我明济皇子殿下娶你们安庆公主，按照男尊女卑，算日子的历法该用我们明济的！”

听到这话，宁宏元坐在龙椅上，面色一沉，已准备降罪了。

宁鸾玉这时站起身，先安抚住了自己父皇，随后走下去与严大人面对面道：“严大人既然说‘男尊女卑’，那我倒要问问，在这桩婚事里，我与顾北风究竟谁尊谁卑？”

严大人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半晌，他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我国皇子尊贵些，公主殿下毕竟是女子。。。。。。”

“哦——”宁鸾玉有意拖长了音调，而后又道：“既是他尊我卑，为何我嫁过去，他连皇位也不配继承了呢？你们明济怎么怕我一个小小的卑微公主影响朝政啊？”

“这这这。。。。。。”严大人答不上话来，反而当着众人的面结巴了起来。

安庆的众臣一时哄堂大笑，笑声太响，直传到了宫外去。

顾辰风也跟着笑了一笑，收了笑后对抢先站出来的严大人说：“严大人，说了让您老别跟来，您还非要来。现在好了，把面子都丢在邻国皇宫里了，回去可怎么见人啊？”

他说完这些后，并不看宁鸾玉，而是恭恭敬敬地朝宁宏元行了一礼。

“陛下，外臣代这失礼的老臣，向陛下赔个不是。其实我明济不答应推迟婚期完全是为了贵国长公主好。过了年，长公主就年过二十了，这年纪对我明济而言实在大了，怕到时候臣民们说些风言风语。”

“更何况既然婚约都定下了，何必拖得那么迟呢？要我国等整整一年，究竟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安庆想一直拖着，拖得我明济等不下去，提出解除婚约，然后安庆以此为借口，拿走我明济十座城池吧！”

顾辰风一番话相当狠辣，让整个朝会都寂静了下来。

宁鸾玉却不惧，她目光盈盈，望向了坐在高处的宁宏元，而后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对准了顾辰风。

“殿下这番话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了。”

顾辰风也看向宁鸾玉。两人眼神交锋，互不相让。

“长公主不妨解释解释，我怎么小人之心了？”

宁鸾玉微微侧身，对着宁宏元的方向高高一拱手。

“我晚嫁一年是为了在父皇跟前尽孝。殿下也为人子，遇见事情怎么不先往子女尽孝的方向去想，却想的是我安庆要贪你们明济的城池呢？难不成，明济人都不讲孝心了？”

宁鸾玉话说到这，明济使团中的人羞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难堪得不行。

有人凑到顾辰风身边，小声地说道：“殿下，想不到安庆的长公主这般的牙尖嘴利。不如，我们退让一步？”

顾辰风的脸上不见恼，他一挥手，让身边的明济臣子站回原位，还放松地笑了起来。

宁鸾玉看顾辰风笑成那样，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刻，顾辰风就说道：“这好办，那就请长公主与我皇兄先在安庆完婚，婚后让皇兄陪长公主在安庆暂居一年不就好了。两人尽孝，不比长公主独自尽孝，更见孝心吗？”

宁鸾玉听完这话，登时血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