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散步,自然没料到雪要纷纷,命了知夏去取手暖,又觉得不如躲进院里,好好生上炭火顶上一壶茶,再瞧着雪落枯木,也算是求上得中的法子,刚过完寒气,她可是对病去忌惮万分,现是不敢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了。
温芸便转身回去,奈何雪点子是忽而加重的,她只得把披风拉在身前,挡挡湿气,脚上的步子是越来越快,呼吸也有些急了。
刚要转个方向去,温芸猝不及防地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温芸只得放下披风,眨了眨眼要看清来人。
白雪就这样随风胡乱地飘来,要糊弄她的眼。颀长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他依旧高大,依旧沉着,她只瞧见他眼下有些泛青,眼睛依旧深邃,如墨般瞧着她。
她在他眼睛里看见了自个儿。
眼睛湿润的时候,他宽大的狐氅已经环住了她的肩,周身浓烈的檀香就此萦绕。
好像万物凝结在了眼
前。
鼻头立马开始泛酸。
她的拳头没来由地敲在了萧寒山的心口边,本来想挺直腰板细问,到口只剩哽咽:“萧寒山。”
不是萧大人,不是夫君,她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个胆大包天的莽夫。
温芸忽而觉得前几日自己那些满不在乎,想来是如此的煎熬。
萧寒山怔怔瞧着她那双开始泛起红晕的眼,泪珠凝结在眼角边,拳头没来由地砸向他,叩问他,他好似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他刚想蹙眉问,她怎么了。
“你是不是骗我?”
“你不是说无事吗,为什么连信也不来一封?要做事了,便寻个手下来搪塞我,叁日五日的不见踪影,还有之前,你要来房里,也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温芸深吸了一口气,话都是抖着的,“你当我是什么人,萧寒山?”
她越想越觉得气愤,那些自个儿跟自个儿盘条捋顺的道理忽而是一条也想不起来,看到他的那瞬间,觉得自己无比的挫败。
她与他差的那些岁月,就好似鸿沟一般横跨,她要去诘问,显得稚嫩,无趣。她想跨步去赶上,又觉得怎么都不够,她是女郎,天然在这世间少了一大半的活动空间,也少了一大半的人生可能性。他所经历的,是她从未,也不可能经历的,若要经历过的人会懂,她自然难有推心置腹的共鸣。
事事都在他掌心翻动,他更不是个倾吐的性子,那他们之间这点若有似无的感情,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倘若以后遇到些什么真坎坷,结局就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当头各自飞?真真无趣到了极点。
温芸觉得雪往脸上扑来,眼泪一股脑流出来,流到唇角,咸味散开,和雪化成的水珠都连到了一块。
萧寒山第一次见她这样,仿佛找到了一个口子,把真情实感全都泻了出来。而那些话,好似锋刀,在他身上留下血痕,一点一点挖开他的心。
好像烙印,又一寸一寸烙在血骨肌理里。
她在等他。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萧寒山在心里苦笑。老天原来待他不薄,他也会有今天。
人生近叁载,才头一回有这般温情的体验。
她还想再问,呜呜恹恹的,萧寒山却一点也没听进去。
他两只手捧上脸颊通红的温芸,抚走如断线珠链的泪,压抑着颤声,气息全成白雾,“自然是夫人。”
温芸已经瞧不清他,只觉得眼前变得分外模糊,她还是很倔强地打量他。
什么啊。
把她当什么。
自然是夫人。
哪有这样耍无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