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年应该走的,应该在雨停的那一刻就离开。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留下来,听无聊的唠嗑,看瞎子被一步一步逼得只能露出无措的表情。
他在这平淡的烟火气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独处时的寂静截然不同。
陈政年承认,他曾经,可能、大概,有那么一丁点孤独。
“我不住学校。”许久,陈政年开口说,带着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敢情好啊,你就收留他几天呗。”修理工对他说。
他看见小瞎子动了动嘴,可他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好。”
陈政年答应了。
他亲自领了一个麻烦回家,那是他心甘情愿的。
何乐为到最后都没想明白事情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迷迷糊糊被修理工和物业推上车,坐进后座时,双手被乖巧地摆在大腿上。
很懵。
大家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何乐为回过神,小嘴就一路叭叭个没完:“要不然把我送回去吧?盲人适应新环境需要时间,这样太麻烦了。而且盲人还需要照顾,很不容易的,以前我婶婶就经常给我说……”
像小苍蝇一样,不停绕着人耳边打转,嗡得陈政年脑壳疼。
“你耳机呢?”他打断对方。
“在包里。”何乐为摸了好一会,刚拿出来就脱手了,被陈政年抢走。
音乐响起,周围瞬间清静,然而他还是能看见何乐为滔滔不绝的嘴唇,淡色的唇瓣在无数次上下触碰间变得干涩。
陈政年动作粗鲁地把一只耳机塞进小瞎子耳朵里。
“听歌,别吵。”
摔跤
“你父母在家吗?”毕竟没有事先打招呼,何乐为不太好意思直接进去,只敢站在门外。
屋里时不时扑来一阵阵凉意,和陈政年身上的气味相似,都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在,我一个人住。”这只是为了方便上学租的房子,不过陈政年没打算细说,嗓音里是下意识的命令语气:“进来。”
“哦。”为什么一个人住?难道和家人关系不好?何乐为一边不声不响地好奇,一边磨磨蹭蹭地跨过门槛。
突然,盲杖不知道打到了什么东西,“砰”一下,特别响,吓得他肩膀一震。
“不好意思。”他挠挠头,怕把人什么东西给打坏了,神情格外心虚。
陈政年把灯打开,盲杖打到的是鞋柜,边上擦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印子。
他下意识看一眼何乐为的盲杖,质量挺好,没什么大碍。
“你家的灯真亮。”何乐为眯起眼睛,他能感觉到光线穿透眼皮,白色铺满整面视网膜,跟站在大太阳底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