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目力所及之处,全是雪原。长夜将尽,黎明将至,恒星的光低垂在天际,因为大气层的折射忽闪忽闪的,像个坏掉的灯。
【好恐怖的精神图景。】系统发表了一句评价。
【是啊。看着像是极霜战役的极霜星。】令如律垂了垂睫毛,系统能进伊库琳的精神图景。至今她发现它进不来的,只有圣池和她自己的精神图景。
【那边好像有建筑物。】她眯起眼睛,辨别出远方天际有影子,像一堵墙,墙上还有一个塔尖。
除此以外四下都没有东西,只能朝那儿走。
令如律并不害怕迷失,反正她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咚!
没走两步,她突然踢到了个东西,低头一看,竟然对视上了一双眼睛!
——是一颗死人的头,上面镶嵌着早已不会转动的、僵硬瞪大的眼睛。
准确来说,并不是死“人”。这生物依稀有人脸的轮廓,但整颗头颅是个菌类伞盖的形状,脖颈被切断,切面是暗绿色。
它是一个芬格斯人。
【……穿越这么久,第一次看到芬格斯族居然是在上将的梦里。】令如律摸了摸下巴。
《星与》宇宙里没有人类,只有三大智慧种族:虫族,翼兽族,芬格斯族。
“人”这个字,指的是三大族能够变化出的共同形态,也是最方便、最适合交流的形态。
虫族不必多说,翼兽族则是一个大类,底下还有很多分支。
通俗地讲,什么鸟人、兽人、人鱼都属于翼兽族,它们彼此之间从生心理到文化都差异巨大,几千年都统一不了,堪称一个巨大号的欧盟。
至于芬格斯族,玩家绰号是“蘑菇人”、“菌子人”,它们基本上长得都像是蘑菇成精,种族特征非常诡异,会寄生和吸取虫族的精神力。
令如律端起脑袋看了一会儿:【感觉应该纪念一下,你有摄像功能吗?】
系统有点崩溃:【你不怕就算了,怎么还拍照!?我不拍!】
令如律纠缠几句,最后系统不得不听从了她的要求,以免她继续把个脑袋在它视界里乱晃。
她愉快抛掉脑袋,双手插兜继续走。
接下来,令如律看到了更多的头颅。
有芬格斯的,有虫族的,也有翼兽族的。它们全都死不瞑目,被积雪半掩,望着天空。
先是头颅,后来各种残肢也出现在了雪地里,心肝脾肺肾比屠宰场都丰富,换个胆小的人来真要吓死。
这些玩意儿连雪地都埋不下了,最后全部狰狞地显露出来,令如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鞋子和裤管一片脏污。
她做不了双手插兜的悠闲姿势了,不得不展开手和尾巴保持平衡,以免被绊倒,和某颗头颅来个亲密接触。
令如律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一抹触目惊心的蓝闯入视野。
……原来她刚才在远处看到的建筑不是钢筋水泥,而是尸体堆积成的山。
它们形成一面厚厚的墙,遮挡住了另一面的景象。
伊库琳坐在那尸山血海的最高处,静静地,一动不动,蓝色的尾巴半垂,像是一尊被风雪凝固的雕塑。
她的银白长发染了血,在身后飘动,如同一面旌旗。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令如律突然无比鲜明地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以为伊库琳的精神体会陷在某个危险的地方,比如雪涡,比如冰窟,这才是常规的“迷失”,却没想到她只是坐着。
坐在整个梦境里最显眼的地方。
令如律仰头看了会儿,转了转酸痛的脖子,决定往上爬。
她手脚并用,艰难地登到了伊库琳身后,冒头说:“总算找到你了,你在看什么?”
一片亮光照在她眼前,令如律瞳孔慢慢适应,只见尸墙之后是翠绿的森林,森林尽头能看到喧闹的街景。
伊库琳就这样镇守在正常世界和雪原的分界线上,身后是无数的尸体。
城镇的风吹不过来,她的周身只有极霜星冰原上的冷意。
从28岁拿下那场传奇战役的胜利后,她就一直被困在了这里。后来她杀过越来越多的敌人,也死过越来越多的同僚和部下,她们也都一起被她存放在了自己的世界。
令如律站到了伊库琳身侧,低下头,伊库琳也在仰头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只是开口道:“你是谁?”
她还看到了伊库琳怀里的事物,不是什么拄着的枪、刀、旗帜,而是……
一个小小的襁褓。
那蓝色的布料上覆盖着霜雪,有蛋壳的碎片从襁褓口露出来,半掉不掉,里面的婴儿一定也早已经变成一具小小的尸体了。
“我是令如律,你应该叫我陛下。”
令如律道,“我来带你回去了。”
伊库琳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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