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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沈瓒其人（第1页）

沈大人这些日子以来心气一直不太顺。

先是家中那个素来不起眼，他平时都想不起来的庶女沈青芜，竟然私自与工部方大人家的次子会面，险些闹出一桩败坏家风的丑事来。

他家夫人为了促成嫡女与方家次子的婚事费了不少心力，媒人都已经上门提过亲了，谁知沈青芜竟然胆大包天，不顾廉耻去勾引未来的姐夫。那方家次子也是个头脑不清楚的好色之辈，竟然就要越过嫡长女，来娶这个庶女。

他家夫人先前也跟他抱怨过，说沈青芜这丫头看着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实则心思比谁都多，主意比谁都大，故意做出一副忍气吞声，做小伏低的样子，以后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没想到一语成谶。

沈大人本想把沈青芜这个祸根远远地送到偏僻小县中一位远亲家里，给她在当地找个老实本分人家嫁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还是他家夫人想得周全，一席枕边风提醒了他。沈青芜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勾引外男，到了那偏远小县，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她会做出何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到时候丢的不还是他沈大人的脸面？

况且那方家次子被这丫头迷得神魂颠倒，万一再追过去，那可真丑事传千里了。到时候方大人也会埋怨他沈大人治家不严，连累方家跟着丢人现眼。亲家做不成，怕是反要成仇人了。

沈大人听得后脑勺冒凉气，咬了咬牙，既是祸根，还是早早连根拔了，免得后患无穷。

一包迷药把沈青芜迷晕，派几个签了死契的下人拉到郊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对外就说突然生病，去远亲家休养，不料途中暴毙身亡。

如此一来，也让那方家小子彻底断了念想。

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这事就解决了，谁知道又横生枝节，那丫头竟然半路醒来，还跳车跑了！

下人们追到湖边，眼睁睁看着小姐在水里扑腾，越扑腾越远，渐渐就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沉到了水底。

那湖水很深，下人们不敢下去捞人，绕着湖边找了半圈，发现湖边有个庄子，再一打听，竟然是秦王殿下的湖边别院！

沈大人听完下人的禀报，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只盼着沈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让沈青芜这丫头沉到水底，变成活鱼烂虾也好，化成污泥也罢，可千万别跑到秦王的别院去，再惹出什么风浪祸害他们沈家！

今日是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他和所有五品以下，没有资格进入金殿的在京官员们都站在勤政殿外的广场之上聆听圣音。不过绝大部分官员是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干巴巴站一上午。沈大人位置靠前，能大致听到殿中传出来的声音，尤其后面几位御史台的大人们参奏秦王时，那声音慷慨激昂，把大殿房顶上的乌鸦都吓跑了。

那几位言官中有一个是沈大人的同年，而且同为永安侯的门生。

他们御史台内部流传着“四大毒瘤”的说法，秦王李无疾就是其中之一。

本朝从太祖皇帝起就对武将多有忌惮，兵权都牢牢握在皇帝手中。

开国至今龙椅上坐过的五位皇帝，前三位都是亲自带兵南征北战，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一传统到了先帝手中才有了变化，原因有二。

一是先帝在位时期周边几个小国也恰逢贤主当政，边关安定，基本没什么战事；二是先帝登基不久生了一场大病，生病前是个勇武强壮的汉子，生病后身体孱弱，连走路都不太便利，在皇位上撑了七年就驾崩了。

当今圣上登基之时，兵权虽然名义上还在皇帝手中，但实际上是由几位得力大臣指挥调度。在朝中清流们的极力斡旋之下，几位大臣最后还是将大权还给了皇上。

而他们之所以肯放权，也是看准了朝中除他们之外并无良将，皇上推崇仁政，沉迷养生，对带兵打仗可说是一窍不通，而此时边关烽烟渐起，等敌军打过来的时候，皇上能依仗还不是他们几个老将？

他们算对了前一半，却没猜准后一半。

皇上自己不会打仗，却生了几个能征善战的皇子。尤其五皇子李无疾，十五岁就披挂上阵，年纪轻轻就成为北陵军的统帅。

北陵军原本是被派去看守皇陵的一支老弱残兵，硬是被李无疾带成了北周最精锐的一支队伍。

李无疾性情乖僻，言行举止多有悖于常理。五位皇子中，李无疾与先太子最为亲近，先太子病逝时，李无疾没有接到圣旨就从边关擅自回京，还在先太子灵前大闹一场，皇上忍无可忍将他关进了天牢。等太子下葬之后才将他放了出来。

这么一个性情不定，却在军中威信极高的皇子，稍微想一想，就让那些花白胡子的清流老臣们寝食不安，昼夜难眠。

六年前，沈大人有幸和这位秦王打过一次交道。

那天他正在衙署里办公，忽然前院一阵吵嚷，他心想什么人如此大胆，敢跑到六部衙门闹事，刚吩咐了手下小吏把门窗关上，他的公事房大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

那关门的小吏还在门后没走远，被门扇撞飞出去，趴在地上呲牙咧嘴。

沈大人一头雾水地抬头望去，就看到蟒袍金冠的秦王满面寒霜地迈步进了门。沈大人赶紧站起来，还没来得及正衣冠行礼，秦王就将一本薄薄的记功册摔在了他眼前。

几十页纸的一本小册子，硬是被摔出了雷霆万钧之声威。

沈大人被吓了一个激灵。

尚书大人闻讯赶来打圆场，可惜秦王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撩起蟒袍就坐了下来，点了点那本记功册，一字一句道：“清水关一战，北陵将士斩敌三千九百零七人，俘获敌军五千四百九十二人，缴获战马九千七百八十六匹。这册子上的数，一个都对不上！”抬眼看了看沈大人，“沈大人是吧？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一项一项给我核实清楚，少报一个，你就别想从这屋里走出去。”

那天恭送秦王殿下离去后，沈大人两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了好几遍，回家就发了场高烧，告了半个月的假才养好。

听说这两三年秦王行事稳重了许多，御史台往年参他的奏折能装满三十个大箱子，这两年也少了许多，每年也就十来箱。

无论如何，反正沈大人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跟秦王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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