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确实是六岁的时候,趁着娘亲同僧人说话的时候乱跑出去玩…”花颜说着,从前尘封在心里的记忆一点点回笼,她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一旁的大公子,眼神逐渐变得不可置信,抓着大公子的手,嗓音有些颤:“公子…你…你有没有教人背过《过秦论》?”
说来也是好笑,旁人那样深的渊源,都是说着什么好听的话,或者是说说自己的过去经历如何如何,再不济也说说自己为何会遭遇刺杀。
偏偏十二年前的那个晚上,花颜当时用自己在医书上学来的法子,帮那个遇刺的少年包扎。
外面暴雨不停,大串大串地砸起一地的泥泞,如同天要裂开一样的轰隆隆雷声从洞穴外传来,甚至她隐约之中还听见了野兽的吼叫声。
所以在未知凶险的外面和满是血腥味的洞穴之中,花颜果断选择了留在洞穴里。
等那怪人醒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眸光灼灼地看着她,花颜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满心满眼全是害怕,满脑子都怕得不行,生怕那怪人提刀杀了自己。
花颜满脑子都萦绕着恐惧,如同毒蛇一般将她紧紧缠绕着,她那时候想要壮胆,可也只能想起前一天爹爹教的过秦论,只能堵住耳朵闭着眼睛背过秦论来壮胆。
她那时候年纪小,又在极其惊恐的情况之下,哪里能够记得住多少,来来去去的也只会背那么两句。
还是那怪人突然说了话,将她背了两句的过秦论接下去,花颜那时候就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怪人,其实在黑灯瞎火的时候她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相貌模样,只知道身材高大,声音也好听,能将整篇过秦论倒背如流。
后来天刚蒙蒙亮,母亲便带着家丁及时找到了她,至于那个少年,花颜再也没看见过。
卫辞青没说话,只是眸光幽深地看着花颜,目光有些执拗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明明两个人之间没有多余的交流,在场的的人几乎都明白了过来,很是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只剩下花颜和卫辞青两人。
“那什么,花颜未曾想到会是如此,只是之前母亲为了我的名声着想,所以从未在旁人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久而久之花颜和母亲便也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花颜看着公子那诲若莫深的神色,有些紧张地解释,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在解释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很是慌乱,她之前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从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其实只不过是随手救了公子而已,还是公子自己从小练武,所以身子强健,纵使受了伤,只需要包扎一下止住血就能撑到行之和朔风前来罢了。花颜当时也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根本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况且当时花颜只是恰好看过几本医书,才勉强知道一个包扎止血的法子,但是现在想想其实是那时候花颜年纪小,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拿公子做实验,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若是花颜但凡记错了一个字,恐怕就不是救命之恩,而是害死公子的凶手了。”
花颜心里紧张,实在是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局面,也从未预料到自己会是公子真正的救命恩人,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怎么样的反应好。
虽说那时候二公子也是她救的,可二公子知道她是救命恩人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十几年都记得她的救命之恩,但实际上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没做过一个能够成为报答的事情。
可大公子不一样,他误以为八公主是救命恩人,便十年如一日地对她好,事事顺着她,就连前往吐蕃和亲的事情都能答应,便就是当真存了报恩之心的。
也不一定…
或许这十二年一起长大的情分,也有可能大公子也对八公主生了几分偏爱……
正在此时,卫辞青缓慢地朝着花颜伸手,一点一点地如同从前一样,将大掌放上花颜的头顶。
花颜的思绪强行被打断,头顶上一重,她下意识便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好重啊……”
说完便察觉头顶一轻,她再抬头看向大公子时,便现他眸光骤然变得幽深难懂起来,仿佛隐藏着无数汹涌暗流,像是在同她诉说着什么。
卫辞青看着面前的人儿,眼前这张娇媚漂亮的脸庞,逐渐和印象中那黑乎乎沾满了泥巴又皱皱巴巴的小脸重合,实在是没有一点想像的地方,唯独那一双眼睛,不管在多么黑暗无光的地方之中,都带着潋滟的水光,是旁人再不能有的清澈通透。
卫辞青终于在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看见这一双清澈眼眸时,便能生出一股极为强势霸道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就好像这一双清澈眼眸,眼前这一个小姑娘,从一开始就合该是她的。
即使那个时候,花颜在名义上是卫老夫人选给卫昼然的通房丫鬟。
但从那第一眼,卫辞青便认定了,她只能是他的。
原来……原来一切都不是鬼使神差的错觉,而是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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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是他基于算计运筹帷幄之中却百密一疏,竟然认错了人,竟将那个挤在他身边一边哭着一边哽哽咽咽背《过秦论》的小丫头,认成了别人。
还因此,给了八公主伤害她的机会。
卫辞青这辈子从未有后悔过什么事情,也从未有什么失控的事情,在他的人生之中没有后悔和失控这两个字。
原来,这两个词独独都是留给小丫头一个人的。
因为有她,他才会生出从未感受过的后悔,也正是因为她的出现,他每一个布好的局都会在冥冥之中失控。
可当真等那个皱巴巴的丑小丫头到了他的面前,真的看着这一张出落得足够倾国倾城的俏脸,卫辞青心中情绪如同潮水涌上来,本就贫瘠的话语越如鲠在喉,最后伸手轻抚上她脸颊,“怪不得这么喜欢哭,从小都喜欢哭。”
花颜本来还乱着,结果听见大公子说完这句话,顿时整个人就来气了,看着大公子不服道:“若不是公子,花颜总会哭上这样多回?那个时候就是被公子吓哭的,后来哪回不是被公子吓哭的?公子自己吓哭的人,怎么还要让别人哭呢?难不成如今公子还能罚花颜背上一篇《过秦论》吗?”
卫辞青沉默了片刻,看着花颜一字一句道:“也不一定是被吓的。”
花颜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对上大公子那晦暗又赤裸的眸光,她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一时脸色通红,“公子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公子…花颜从一开始又怎么会哭?”
卫辞青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安抚:“是本相的错,是本相认错了人,才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花颜靠上这个宽大的胸膛,整个人都被拢在他的怀抱中,温暖又满是安全感,就好像突然她和大公子之间有什么心结一下就解开了,她也终于能够说得清楚,为什么一靠近大公子,她会变得极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