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钰的身影完全?不见,宁锦婳把他的潮湿的外袍挂在红木衣挂上,看向叶清沅,咬唇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帮我??”
叶清沅微微一笑,不改身上冷然的气?质,“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但说无妨。”
宁锦婳沉思一瞬,把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她需要叶清沅。
当初窦氏的当头棒喝,确实把她打得清醒几?分。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甩手掌柜,一下子让她样样精通,也确实为难人。
更别提她还有两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她的一半精力花在两个儿子身上,另一半还得和那个有无数秘密的夫君周旋,她实在是力有不逮。
宁锦婳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虽然陆寒霄不曾亏待她,但她不想当一只宠物猫狗,靠着主人的宠爱过活。
她算过了,其?实她的陪嫁很丰厚,但陆寒霄不插手她的嫁妆,她自?己又不善经营,账面上原本?盈利的铺子接连亏损,下面蠹虫恒生,账册对不上,甚至还要从世子府拨银子出来补窟窿。
一连七年,她花钱如流水,底下人不敢拿这些事烦她,陆寒霄宁愿自?掏腰包给她补贴也不愿告诉她,她就像个傻子,不知不管不问,窝在男人给她撑起的一片天里。
她不想一辈子这样活着。
叶清沅听?后,既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反而?问道:“这样不好么?”
“镇南王……我?也算熟识。你?们年少夫妻,情分非同一般,他既然愿意给你?庇护,你?又何必如此折腾?”
“你?竟然也这么想?”
宁锦婳瞪大美目,不可置信道:“你?……你?可是叶清沅啊,你?竟也觉得如此么?”
抱月和抱琴劝她,说难得糊涂,王爷对王妃如此上心,她想要什么,吩咐一声就会有人办妥,干嘛还那样劳心劳力,不值当。
叶清沅也劝她,“你?与我?不一样。”
她静静看着宁锦婳,“我?没有孩子,和我?那前夫也没有深厚的情谊,如若我?不自?立,府里没有我?的立身之所。你?以为我?想管那一家子烂事?可身为宗妇,我?母家远在京城,我?若像你?一样,早被?磋磨死了。”
“我?是不得不为!我?早就说过,你?比我?命好。”
叶清沅轻叹道,“其?实我?真的很嫉妒你?,从闺阁开始。”
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如今时过境迁,也不是那么难开口了。
她怅然道:“我?自?小博览群书,满腹经文,父亲经常叹我?不是男儿身。他说以我?的学识,不敢说状元,考个探花足足有余了。可惜,我?是个女子。”
“我?引以为傲的诗书并?未给我?带来什么,只是议亲的时候多了个筹码。当初我?凭借一手精妙的瘦金体被?中宫皇后赞誉,一时名声大噪,可你?什么都没做,仅仅靠着一张脸,以及和皇后娘娘的亲缘关系,就和我?叶清沅齐名,凭什么呢?”
“我?不服。”
……
宁锦婳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番话,她微微发怔,随后道:“你?说的对。”
她眸色平静,这些日子她时常沉思,她活了二十余年,确实得于上苍眷顾。
自?小生在锦绣富贵堆儿里,即使年幼丧母,但父亲和兄长待她如珠似宝,又得幸长了一副好相貌,身份尊贵,众人疼宠。早早遇到命定的夫婿,而?后成?婚生子,夫兄把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虽然后来多有嫌隙,但她翻过世子府多年的账册,决计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对她不好。
她什么都有了,可若褪去这些外在的浮华,她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宁家倒了,太子身故,皇后姨母也去了。青梅竹马的夫君与她渐行渐远,大儿子与她也不亲近。那些身份上、或者?别人给予,才能维持的高傲与尊严,就像空中的海市蜃楼,风一吹就散了。
而?她呆呆站在一堆沙砾中,发现褪去一切后,自?己原来是个废物。
这是个很难接受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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