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凝替秦舒理着老旧的绿色围巾,秦舒道:“这次我要先飞到京城,再飞到意大利,至少半个月才能回来。”
商凝:“嗯。”
嗯?!光“嗯”干嘛呀!然后呢!
秦舒等了半天没等到商凝一句话,最后捧着商凝的脸恼羞成怒般低吼:“在家等我回来。”
“等你等你。”商凝抓着她的掌心,“等你回来,我的花店应该重新开张了。”
秦舒:“那你要为我准备一捧花。”
商凝:“一捧?”
秦舒闻言心痛,捂着心口装了起来:“怎么?这都不愿意吗?”
商凝无奈一笑,“行行行,那你期待着吧。”
秦舒见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商凝“嗯”了一声,等着秦舒离开。秦舒见她还不走,问:“你不回去吗?”
商凝言简意赅:“有急事的是你。”
秦舒闻言拉着行李箱华丽转身,走了没几步又转身冲商凝招手,“回去吧。”
她就回了那一次头,商凝一直看着秦舒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离开机场。
冷风刮在脸上像是要割破皮肤,商凝把脸埋进围巾里凭着感觉走路。她虽瘦但个高,一七四的个头冷不丁撞上了行人。
二人各自道自己的歉,商凝按着发痛的肩膀缓缓抬头,“对不云尤静?”
二人都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彼此,云尤静眼里的尴尬和愕然转瞬被针刺般的目光取代。
云尤静素面朝天,裹着一件深灰色棉服,柔顺的长发很长时间没有精心打理,已经变得粗糙,撞上商凝时带着帽子,围着黑色围巾,只露出一双黯淡的双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亮色,一副泯然众人的模样。
商凝迟疑片刻,上前准备离开,云尤静放在她面前。商凝拿下围巾,露出全脸,“有事?”
商凝手背不似从前般瘦得怵人,面色肉眼可见的比十多个月前红润。云尤静的目光从商凝的脸移到她的头发,移到她的手,最后直勾勾地盯着她整个人。
她不得不承认,商凝被照顾得很好。
“商凝,你很得意吧。”云尤静与其说是对商凝咬牙切齿,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自嘲。
“得意?”
多种情感融在云尤静复杂的眼神里,商凝用更加坚定的眼神反问,语气倒是不痛不痒。
云尤静:“你现在和我说话,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炫耀?”
“出于意外。”商凝实话实说。
“你真大方,”云尤静哭笑不得,讥讽道:“连要害自己和自己的爱人都能原谅。”
云尤静言词这样尖锐,商凝大概猜到她是想闹哪出了,张口呼出的白气潜在脸前,似乎一切对她来说都不痛不痒:“你高看自己了。”
“你……”
商凝打断云尤静,道:“我昏迷的那段日子,你不好过吧。”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云尤静的痛处,她突然间歇斯里底,抓着商凝的领口大吼些无厘头的话:“是!我这一路走得是不好看,狼狈不堪、龌龊肮脏、卑鄙下流,可那又怎样!我从不后悔我做的每一个决定,我就是不甘心!我想要永远是我的!我就是要永远光鲜亮丽!我要所有人羡慕我!”
商凝眉头微蹙,抬手握住云尤静手腕,然后用力。
“啊!”
云尤静吃痛地后退半步猫着身子松了手,只听商凝道:“我是体弱,不是没有力气。”
“昏迷的那些日子里,我想起很多事情。”商凝依旧站得笔直,她似乎有些共情云尤静,但同情不了她,“我和你不熟,你给我的印象无非是是精致漂亮、笑脸迎人、八面玲珑、家境好。据我了解,你和秦舒应该也不熟吧,你对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执念?”
云尤静握着那只手,双唇蠕动两下,凌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她的设计被偷了,明明就是几张破图,重新画就好了,都快要低三下四地求我了。”
“看着那么高傲的人,就因为那是设计她给你准备的。”
她依旧低着头,地面上的薄雪被泪珠砸豁一个口子。
云尤静的父亲是创一代、富一代,也是四十多年前从泓一中学走出来的状元,明明是靠读书走出去的,他那句“关系是最重要的”让云尤静牢记于心。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在云尤静头顶,云尤静睁着双眼无知地和男人对视。
“小静,女孩能顶半边天。你哥没用,你一定要有出息,将来好好帮着你哥,帮着爸爸,知道吗?”
“知道。”
女孩还小,以为这是父亲对自己的厚望。
她有一个比她十六岁的哥哥,她哥太不中用,所以父母对她格外上心。
子女的外在形象和表现,往往反映家教和家庭。她幼时也能听见别人的艳羡,她当然得意。作为有礼貌的小孩,她当然会回应,“父母会把最好的给我们。”
外人想从她身上看到什么,父母会轻而易举地让人得知。但人不会糊涂一辈子,从小跟外教学英语,不是父母多在意她的教育,是为了让她将来留学攀高枝;学艺术因为崇高的理想,而是看起来有格调、家里有钱;笑脸迎人不是因为她有礼貌家教好,是她父母从小告诉她:弱者才会外露负面情绪,父母把你生得那么漂亮,你当然得笑。
“只有赢家都是笑到最后,你不笑怎么做赢家?”
云尤静高中时,就能感受到家里不如从前。男人常常会把云尤静叫到客厅,诺大的客厅父女二人一站一坐。
男人站在时代风口,挣了十几年的快钱,任谁都会气愤:凭什么有人欣欣向荣,有人是昙花一现?男人不说话,似乎认命。他的眼神透着疲惫和欣赏,最后起身,疼爱地摸着云尤静额角,“女儿也能是家庭支柱,一家人那么疼你,你一定不会让爸爸失望的,孙阳父母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