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对这即将入仕的戚家嫡支颇为满意。
转瞬,他便进入正题,问道:“子攸,此番面圣,陛下可赐你什么差事?”
戚知远进京前,鹤州戚家便已派人与戚君后通了信。与蛰伏多年的族人不同,这位戚家嫡出的小姐颇有野望,便是体弱也阻碍不了心中的抱负,入京便是戚家对她的妥协。
否则,戚君后也不至于做出那般缺德事儿,就为了让这差事十拿九稳一些。
思及此,男人叹息一声,看向对面:“以你的才学,若非体弱,早已连夺六元,何至于此?”
少了个科举出身,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吶!
少女坐姿很正,高冠广袖,红黑金蓝的衣衫带着几分凛然,分明是一介白丁,却已有权臣之姿。若非直视,眉眼间的几分病气非等闲难以察觉。
闻言,停顿了片刻的手自然而然地端起茶杯。
袅袅雾气间,戚知远平淡道:“陛下隆恩,命我为五品谏议大夫。”
戚君后顿时松了口气,一时也没察觉,侄女提及“陛下”二字时,略微停顿的语气。
“那便好,万事开头难,想来凭借你的才学,五品只是个。”
“哀家虽不懂朝政,却也多了几年阅历,你若遇见不懂的,或是被人刁难,只管来翊宁宫。”
戚君后絮絮叨叨了许多,眼看戚家的荣光即将起复,眼眶都有些红了,戚知远便安静地听他说着,时而轻嗯一声,宠辱不惊之态,叫戚君后心底愈发满意。
直到茶水都凉了,这位养尊处优多年的男子,忽的轻叹一声。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知道。可聪明人啊,也最容易被聪明误,如今的这位,虽还稚嫩,却远比先帝圣明。子攸,不要犯糊涂,不要把别人当傻子。”
“这臣啊,无论是权臣还是肱股之臣,没了君,算什么臣呢?”
佳栎被戚君后抱走的第三天,柳絮瑾实在待不住,想要递帖子进宫求助时,终于有了消息。
京城没有宵禁,却也少有人在二更天的时候还在外行走。
笃、笃、笃。
门响了三声,便再没了动静。门房蓦的惊醒,打开门却只见地上放着一个绸布包裹,不敢耽误,连忙给主子送去。
柳絮瑾一眼认出,这绸布是佳栎去时穿的外衫的料子!
哆哆嗦嗦地打开包裹,一块普通的石头旁静静躺着一封信,待看清信上内容后,柳絮瑾蓦的红了眼。
之后的记忆,似乎变得混沌了许多——二更天至五更天逐渐明了的天空、进宫路上微晃的轿子、掌心攥紧的绸布,还有那像是要吃人一般的深宫红墙
脑子里的画面一帧帧闪过,最后,他竟坐在了乾清宫的偏殿,坐在了那高高在上、执掌天下的凤床上。
多么荒谬。
心底的怒火、悲哀、忐忑,在见到那缓步而入的少女时,全都散了。
呆呆地望着那人,柳絮瑾忘了行礼,忘了公公教导的讨好谄媚之态,竟只想起了那日宴会初见,想起了那端坐高台、凤袍沾着几许花香,抱着佳栎笑的少女。
那是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