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真捧在心尖上爱了她一辈子,爱得如胶似漆,毫无底线,从风华正茂英姿勃勃,爱到白发苍苍清瘦老去。
她雾气朦胧,数着他鬓角一层白发,一根,两根,十根,一百根。
她数不清,她忍着哭声,“你怎么对我这样好,我脾气差,不贤惠,骨子坏,现在也不如从前漂亮,世上比我好的女人千千万万,你为什么就吊死在我这一颗树上。”
这可把他问住了。
他思来想去,除了归咎为命,他也答不上来。
他停在秋千旁,满树的槐花飘落,仿佛一场雨。
“乔太太年轻时,多少男人和我争抢你,你嫁给了我,要是对你不好,我怎么对得起你。”
二十四岁那年,柳玥做了乔川的新娘。
二十八岁那年,她为他九死一生,赔尽半条命,诞下乔桢。
她给他儿女双全,给他完整而温暖的家,为他背叛周怀海,为他背上荡妇的骂名,为他放弃她曾经的大好婚姻。
他若辜负她,不疼她,他自己都会杀掉自己。
“乔太太等一等我,等乔桢接管盛文,我天天陪你,去花园晒太阳,去北城看雪。”
她哭着说我还想看灯笼。
他宠溺说好。
柳玥伏在他肩头,眼前的花雨越下越厚,快要模糊了远处的灯火。她这一世,做过太多错事,可她唯一不后悔的,便是跟了这个土匪头子。
乔桢十七岁时,从国外学成回到深城,乔川丢给他一笔几百万的小生意,让他拿去练手,他竟然完成得非常出色,应酬谈判和处理突发事故的手腕相当果决,商场对乔家这位公子赞不绝口,直言他必成大器。
乔川在盛文给乔桢挂名股东,安排他进入港城一所顶级学校进修国际金融,然而还不满一个月,校长便打来电话,请乔川过去一趟。
那一整天乔桢都心不在焉,问他又不肯说,似乎知道为了什么事,也清楚结果无可拯救。
傍晚乔川从港城赶回,柳玥正好热了一杯牛奶递给乔桢,问他在国外的趣事,他进门二话不说,将钥匙重重摔在桌上,砸碎了花斑纹的大理石,绽开一道狰狞的裂纹。
柳玥茫然无措,吓得失声,乔川凌厉逼慑的目光看向小心翼翼低着头的乔桢,“跟我出来。”
她一把拉住儿子的手,“你怎么了?”
乔桢早有准备,笑着说,“母亲,您别担心,是我的错。”
他夺门而出,柳玥慌里慌张跟上去,乔川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睨着乔桢,面如寒冰阴森至极,“跪下。”
乔桢不敢辩驳,噗通一声跪在坚硬的鹅卵石。
那石头刺破衣裤,铬在他骨头上,柳玥心疼,想过去扶他,却见乔川是真怒了,一时又不敢求情,她琢磨到底血浓于水,天大的祸至多半个时辰也就消气了,谁成想这一跪到凌晨。
后半夜突然间电闪雷鸣,倾盆暴雨像是瀑布般浇注下来,几乎看不清道旁的树和庭院里的池潭,乔川倚在床头看书,对窗外的声响置若罔闻,柳玥夺过书本撕得粉碎,“乔桢还在外面跪着,你把这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