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君撑腮斜坐,懒懒垂眸,在发现酒壶时提起了些兴致。
顾珩点点头,一边斟酒,一边沉声道:“心中沉郁,唯借酒浇之。”
“心中沉郁……”
梅长君低声重?复着,想起前?世江继盛死后的局势。
群情激奋之下?,沈首辅受到了一定的打压,但实则并未伤及根本,在不久后借助另一桩事恢复了元气。
江继盛的父亲逐渐意识到了这一阶段的结果——陛下?有?松动之势,清流派逐渐站稳朝堂,开始真正和沈党分庭抗礼。
他行事极稳,不能一击致命,便不会完全翻脸。在沈党的激烈反击下?,他只安安心心地待在家中写?青词。
而关于江继盛死劾一事,他对沈首辅直言,江继盛并非他亲子,自己虽被推于人前?,但实际上人微言轻,许多事情并未涉及。后来,他甚至亲自将江继盛从家族中除名,又与沈家缔结姻亲。
如此迷惑的行为,让历经世事的沈首辅都有?些难以判断,再加上他确实不算掌握清流派实权之人,便也逐渐信了他的言行。
朝局逐渐恢复平静,清流派和沈党再次处于休战状态。
“兄长觉得江兄的死劾值得吗?”
梅长君闷闷饮了几盏酒,忍不住出言问道。
顾珩放下?酒杯,面容一肃。
“江兄此举只为拨乱反正,至于值得或不值得……朝局晦暗,我?们能做的,唯有?守住内心清明?而已。”
“就近日而言,江兄一事传至陛下?耳中,江浙之局或可改了。”
梅长君眸光微动。
“父亲方才唤我?去?,便是陛下?下?令,让他与数位朝臣前?去?江浙。”
顾珩眸中终于浮现几分笑意。
沈首辅在陛下?心中的形象确实受到了打击。江浙一事本是由他负责,但在江继盛死劾后,陛下?心有?怀疑,决定让数次上疏请命的顾尚书前?往江浙一探究竟。
“什么?父亲现在就要动身?”
梅长君听完顾珩的话,语气有?些震惊。
这和前?世不一样了。
前?世开春后,江浙的混乱越发严重?,蛮夷们来得越发频繁,一年至少进犯几十次。
当时前?往江浙的领兵之人并非顾尚书,他示敌以弱,甚少出击,仅有?的几次结果也是败多胜少,入不敷出。再加上改稻为桑之策引发的乱局,百姓困顿不已,也逐渐有?了反声。
内忧外?患之下?,一次又一次的战败消息传回京都,朝中人苦思?对策不解,直到后来,顾尚书不知为何受到了任命,只身奔赴战场。
他与其他将领不同,并未局限于一城一镇的得失,力排众议,首先加强边境防务,调集地方军队轮流守卫边界。
而在用兵上,他也一反常态,直言“当以数万之众,堂堂正正,彼来我?往,短兵相接”。在一次战役中,蛮夷使计诈败,帐下?兵将都建议“佯北勿从”。顾尚书却言,要“收军整队,留人搜瞭,擂鼓追逐”,最终大胜。
从文臣到武将,顾尚书似乎突然转变了身份,也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他殚精竭虑,不惜此身。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
江浙平息后,他回到京都,心却已经不在朝堂,渐渐退出了朝局中心。
梅长君忆起世人对顾尚书的评价,发现皆是赞誉之声,却甚少有?人探究他转变的原因?。
“是,军令紧急。”顾珩低头为梅长君夹菜,并未察觉到她的沉思?,半晌后,又补了一句,“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