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便跟着小太监离开,梁永源一脸歉疚不安,连忙让自己身边的宫人去取伤药,然后自己给顾辰新送去。
李春昼只是坐在树上远远地观望,没有跟过去看,但是梁永源回来的时候却一脸魂不守舍的神色。
李春昼挑了挑眉,轻飘飘落到地上,来到梁永源身边问:“怎么了?挨骂啦?”
“不……不是,”梁永源脸颊微微泛红,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他仰头看着李春昼,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嗫嚅着吐出来三个字:“没挨骂……”
“那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李春昼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看着梁永源为难的一张小脸。
梁永源左右看了看,把手圈在嘴边,靠近李春昼,在她耳边用很小的声音说:“春娘,顾侍读好像是……姑……姑娘。”
李春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什么?”
梁永源又犹犹豫豫地复述了一遍,李春昼沉默片刻,盯着他问:“你确定吗?”
梁永源点点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春昼,李春昼心里的震惊同样天翻地覆,她一瞬间回想起很多事,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顾辰新不管在宫里待到多晚都不肯宿在重华宫。
怪不得顾首辅成亲二十多年,始终没有孩子,反倒和夫人养了一府的猫。
怪不得顾首辅和邻家的田小姐相识这么多年,偏偏要等她被夫家休弃,无法生育的流言蜚语传遍京城以后才去提亲,风风光光地娶人回来。
这一切,皆是因为顾辰新是一个女人。
李春昼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难言,她望向身边因为太过震惊,显得格外迷茫的梁永源。
李春昼忽然用柔软的手掌抚摸上他的脸颊,声音温柔地说:“阿虎,我不能一直陪着你,但是不管我在不在,顾辰新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所以你应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吗?”
自从梁永源身上脱去孩童的稚气,李春昼已经很少对他做这样亲昵的举动了,梁永源入神地看着李春昼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只是看她对着自己笑,就感觉好像在云端一样,他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用保证的语气说:“我知道!我会好好保守秘密的!”
那副认真的小模样看上去就差对天赌咒发誓了。
李春昼脸上笑容更大,满意地摸了摸梁永源圆圆的脸颊,轻声说:“好孩子……”
李春昼对于顾辰新的性别究竟是男是女其实没有太多的想法,她只知道“顾辰新”这个名字,注定会作为大梁第一首辅名流千史。
刚上好药,甚至没来得及换身衣裳的顾辰新脸色苍白地追出来,看着站在一起的李春昼和梁永源,脚步却慢慢停下了,她眼中罕见地有了几分忐忑的神色,抿了抿唇,闭口不言。
李春昼远远地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顾辰新”这个人一样认真地打量着她。
大梁能够成为天朝上国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总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地为了这个国家,把自己燃烧殆尽。
顾辰新的出身和性别注定了她所走的路要比寻常的世家官宦子弟更难走一些,因此越是向往高处的一切,她的努力就越要深深地埋进地下黑暗的深处。
待在这里的几年,李春昼时常感觉大梁真是要完了,但是她现在却觉得,只要还有仰望星空的人,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不会没有希望。
清风徐徐,吹落了满树的楸花。
“去吧,”李春昼在梁永源身后推了一把,她低头对他笑着说:“去吧你的想法告诉她。”
梁永源在楸树花的味道中走向顾辰新,这一走就是往后三十多年的时光,两个人顶着朝廷中的风风雨雨,一直站在一起,从微不足道走到权倾朝野。
直到突厥人打进来,王朝覆灭的那一天。
***
回来以后的第六年,皇帝因为长时间纵欲,又常年吃丹药,死在了床上,这下朝廷彻底乱了,几位年纪稍大一些的皇子愈发争得你死我活,眼看彼此都闹了个两败俱伤。
顾辰新就是这一年的冬天,借着太后的势成功推梁永源上位。
太后被尊为太皇太后,顾辰新也掌握了权柄,所有的资源,军队,贸易路线规划,明面上虽然还是由梁永源裁定,但是明眼人都清楚,实际决定的权力其实都在顾辰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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