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一点也不。
何澈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急促地叩门,“小朵,你听我解释,开开门,我们说清楚好吗?”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跌坐在门边,仍由咸涩的泪水如汪洋般将自己淹没,“我不想再被你骗了。”
“小朵,小朵,对不起……”
op02no95绮丽玫瑰
在朋友家借住了一晚的蒋莉莉,特地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才敢回去,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房门口,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纹丝不动,轻声敲了几下门,里面才传来细微的动静。
随着门锁嘎达一声响,席朵蓬头垢面地出现在门口,连声呵欠道:“你回来了?”
“不是,你怎么睡在我房间?”蒋莉莉把眼前的席朵里里外外打量一番,满脸震惊,“该不会你们俩昨晚是在我房间里……”
“想什么呢?”席朵耷拉着眼皮在她脑门上敲下一个爆炒栗子,“昨晚我在你这睡的。”
“哦。等会,你为什么会在我这睡?”蒋莉莉趴在门边问:“姐夫呢?昨天的药不管用吗?”
席朵面无表情摇摇头,“不是,总之说来复杂,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今晚我恐怕还得跟你睡一块儿。”
“什么情况?”蒋莉莉一脸不可思议,“你们俩闹分居了?”
“差不多吧。”席朵说着又四仰八叉地倒回了床上。
夜晚,何澈从书房出来后兀自走到钢琴前,他穿着一身白衣黑领的家居服,与身前漆黑的三角钢琴相得益彰。
他优雅地推开琴盖,优雅地把双手落在琴键上,优雅地深呼吸一口气,优雅地闭上眼睛,随即一首堪称狂暴版的《钟》如同汹涌肆虐的浪潮般喷薄而来。
蒋莉莉像被斩了一刀的泥鳅似的在床上翻来滚去,两只手夹着枕头死死地捂住耳朵,“姐,你能不能叫他别弹了,我的妈呀,这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首《钟》是李斯特根据小提琴演奏家帕格尼尼所创作的小提琴曲《钟》改编而成,这首曲子要搁在平时听,那是既热情又澎湃,激昂热血,可如果是在深更半夜演奏这种炫技型作品,不亚于一场盛大的装修。
还好锦绣公馆是典型的复古式洋房,楼与楼之间的间距非常宽,不然以何澈这样的狂躁程度,不被人投诉扰民才怪。
席朵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推开,冲着楼下落地窗的方向大声喊道:“别弹了!”
没成想,这不说还好,一说楼下传出的琴声就更强烈了,像是把最顶级的音响瞬间调节到最高音量,又像是置身于三位一体的环绕声场,每个音符都如同失去了控制般,横冲直撞地袭击着耳膜和神经。
何澈的琴声是压抑更是宣泄,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几乎无孔不入。
席朵气得原地直跺脚,徒劳地拍着窗户说:“他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先让他停下来。”蒋莉莉哭丧着脸,“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聋了。”
“我刚不是冲他喊了吗?他不听,我有什么办法。”
“拜托,姐姐。”蒋莉莉从被窝里抬起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这明显是在耍脾气,就等着你去哄他。”
“我才不哄。”席朵一字一句地啐骂道:“幼稚,小学生。”
“姐姐,算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吧。”蒋莉莉不死心地哀求道:“你就当是为了我好吗?快回去睡吧,要不然我也别想睡。”
“不可能。”席朵负气双手抱臂,“面对黑恶势力,我绝不低头。”
“不是,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呀?”蒋莉莉问:“明明昨天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一个晚上,就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
“你小姑娘家的,别打听那么多。”席朵回道。
“好,我不打听,那你总得想个办法对付他,再这样下去谁受得了?”蒋莉莉愁眉苦脸,“他是个钢琴家,弹一晚上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吧?”
席朵凝神想了一会儿,咧出一抹坏笑,“行,想跟我斗《钟》,我还偏不信这个邪。”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卧室。
蒋莉莉看到席朵毅然决然的背影,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英雄前辈们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奋勇向前的英姿,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没过几分钟,一首同样慷慨激昂的小提琴版《钟》应运而生,两条同样狂热的旋律犹如赛场上呼啸飞驰的赛车,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相互纷扰,抵死纠缠。
奇怪的是在这明显格格不入的“争吵声”中,竟然还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契合,宛如女娲补天时嵌入的彩石般天衣无缝。
只是哪怕这旋律再完美,也拯救不了蒋莉莉面临崩溃的灵魂,她用两只手指塞住耳朵,唉声惨叫,“救命呀,到底能不能放过我?”
蒋莉莉以前就听说过,这世上没有不吵架的夫妻,不过夫妻拌嘴,顶多是一人嚷嚷几句,还到不了要命的程度。
哪知道演奏家夫妇吵起架来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光像电影里演得一样——斗琴。
接下来的几天里,席朵但凡看到何澈在跟前转悠,心里就一万个不爽快,只要他一张嘴,哪怕还没出声都被她一个手势给堵了回去。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搬出去一段时间冷静冷静,毕竟她不想让自己消极懊恼的一面被他看到。
这天,蒋莉莉和席朵一块收行李,不放心地问:“咱们真要搬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