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王成瞭晁灵云心中一块搬不动的大石头,沉甸甸的,不仅再也没法忽视,并且已经大到连绕都没法绕过去。
我该拿他怎麽办呢?她对著这块大石头,烦恼瞭一天一夜,不但没得出一个结果,反倒迎来瞭又一个大-麻烦。
“灵云,我那天在尚书府对你说的话,你不会又当耳旁风瞭吧?”宝珞用探望师妹做借口,坐在晁灵云房中,不依不饶地逼问她。
晁灵云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隻得拼命给宝珞剥炒栗子,烫得指尖通红:“师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金黄油亮的栗子肉塞满瞭宝珞的嘴,她知道晁灵云的小心思,瞪瞭她一眼,却依旧吃得停不下来:“你别想……就这样……打发我……”
“师姊,这栗子味道不错吧?你知道这是哪傢卖的吗?”
宝珞又瞪她一眼,刚要开口,忽然房门外传来侍儿的声音:“晁娘子,有你的信。”
“哎,快进来。”晁灵云赶紧答应瞭一声,见宝珞好奇地望著自己,扭捏地表示,“这种信我近来常收到,情啊爱的,无聊极瞭。”
侍儿进屋送信,宝珞顺势往笺纸上瞄瞭一眼,惊呼:“你最近常收到光王的信吗?”
晁灵云手一抖,刚剥好的栗子肉骨碌碌滚到瞭地上。
一封白得晃眼的尺牍被放在桌案上,上面扎眼地写著落款“李怡”,晁灵云顿时心跳加速、头昏眼花、呼吸困难。
宝珞才不管她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好奇地问:“快看看,他写瞭什麽?”
“不会有什麽的……他没给我写过信,真的,这是第一封。”晁灵云语无伦次地解释。
宝珞毫不体贴地拆穿她:“不会有什麽,那我就替你看瞭啊?”
晁灵云一把抢过信,屏住呼吸打开,隻扫瞭一眼便愣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光王平日不声不响,写起信来也怪肉麻的——呀,他约你三日后见面?在韦傢酒楼?”宝珞趁她发愣时偷看到瞭信,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顿时不满地抱怨,“难怪你一直不肯答应我,原来如此……你直说就是瞭,何必瞒著我?”
“师姊,我真没有。”晁灵云已经心烦意乱,却还得硬著头皮向宝珞解释。
“说,你们这样偷偷来往多久瞭?”
“师姊,我们真没有。”
“都‘我们’上瞭,瞧这亲热劲儿,”宝珞拉长的脸终于破功,嘻嘻笑起来,拿胳膊肘亲昵地撞瞭她一下,“我知道瞭,你当初和光王怄气,不许我提他,后来又跟他和好瞭,就不好意思对我说,对不对?”
晁灵云的心已经被信搅得一团乱,偏偏宝珞还要给她乱上添乱,为瞭止住她天马行空的想象,隻好将错就错地承认:“对,对,师姊你猜的没错,你别怪我啊。”
“怪你什麽?你也太跟我见外瞭。”宝珞娇嗔瞭一句,拐著晁灵云的胳膊,由衷庆幸,“幸亏你已经自己同光王和好瞭,否则我的良心一直不安呢。”
晁灵云听出她的话裡有点蹊跷,问:“为什麽?”
“因为当初你离开教坊司,光王想找你……”
“什麽?他找我?”又一个真相在猝不及防间到来,晁灵云心神剧震,失声问,“难道他当时不知道我在平康坊?”
“是啊,”宝珞点头,“那时候你正在怄气嘛,非要与他断绝来往,我和师父隻好对他撒谎,说送你去瞭一傢邸店,暗示你已经离开瞭长安。”
“不可能,连他的侍妾都知道——”晁灵云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意识到吴青湘之所以会知道她的下落,一定是事先私自调查瞭自己的行踪,却没有向李怡透露。
宝珞不知道这裡头的弯弯绕绕,却凭著自己非凡的爱情嗅觉,猜中瞭答案:“你傻呀!那个姓吴的一定对你嫉妒得要死,巴不得你消失,怎麽可能告诉光王你在平康坊?她一定是暗地裡盯著你很久瞭,才能一看到你落难,就过来搬弄是非、落井下石。”
晁灵云哑口无言,苦笑瞭一下,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当时是你自己不想见光王,我就懒得管闲事,现在嘛,哼哼,”宝珞冷笑瞭一声,放话为师妹撑腰,“我有的是办法帮你教训一下吴氏。”
“不必瞭,她毕竟是光王的侍妾,就算对我做瞭什麽,也是人之常情。与其说她是嫉恨我,倒不如说她是怨恨光王,这说到底还是光王的问题,我们不该跟著对付一个女人。”晁灵云是知道吴青湘的本事的,生怕宝珞一时冲动,反受其害,竭力劝阻。
“你还真是宽宏大量,”宝珞说到这裡,忽然又嘻嘻笑起来,“难怪师父当时就说瞭,等你和光王如胶似漆时,才懒得追究这些破事呢,果然薑还是老的辣。”
晁灵云松瞭一口气,将错就错地赔笑道:“原来师父还说过这样的话啊……”
她瞥瞭一眼信笺,蠢蠢欲动的心百转千回,已经在考虑三日后该穿什麽衣裳出门瞭。
“啧啧,亏我还一直为你操心,怪你不识好歹呢,原来是我多管闲事。”宝珞点瞭一下晁灵云的脑门,语重心长地教训她,“以后有话就对师姊我直说,不要遮遮掩掩的。我这就回去和颍王打声招呼,让他别等瞭。”
宝珞解决瞭一块心病,不再多留,抱著栗子又问好瞭店址,欢欢喜喜地赶去见情郎。
晁灵云独自一人留在房中,终于有机会捧起雪白的笺纸,将李怡写给自己的信翻来覆去地看。
天!他是凭什麽敢约她的?以为她会去?她应该立刻把这封信撕掉才对!晁灵云两颊发热地拿著信,唾弃自己的愚蠢,可是嘴角却又管不住地,浮起瞭一抹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