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那么郁郁怅然的西门吹雪。
这个美人却太过神秘,看上去柔弱无害,实则是朵带刺的玫瑰,身份更是笼罩在一团疑云之下。
陆小凤有种预感,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罢了。
他是个厌恶麻烦的人,却也是个讨厌平淡乏味的人,心底隐隐涌起跃跃欲试之感。
花满楼回过神,反手紧紧拉住方思阮的柔荑,向她介绍起身边的陆小凤。
其实,在他们之前的相处中,花满楼已经跟方思阮提起过几次陆小凤的名字,他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再者,“四条眉毛”陆小凤的名字在江湖上更是如雷贯耳。
方思阮久闻其名,先前在珠光宝气阁与他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没想到,此刻在崖下才有了这个机会。
两人打过招呼后,便陷入了沉默。
陆小凤有心事在身上,有些沉默寡言。
方思阮看他神情就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不动声色地瞥了陆小凤一眼,重新依偎在花满楼身边,好奇地问他道:“你们是怎么下来的?”
这悬崖高达千尺,四面环山,仅凭人力下崖,可谓是千难万险。
花满楼解释道:“这其中还得多谢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他重金寻来了僰人。僰人自古就有悬棺而葬的传统习俗。他们在悬崖之间如履平地,请了他们在壁隙间凿入木桩。我们是踩着木桩、攀附藤萝下来的。”
其实在这期间,希望实在过于渺茫。
一来,这悬崖实在险峻,寻常人跌落下去,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二来,纵使二人侥幸都活着,但西门吹雪此行的目的,花满楼知道,他是为了来杀方思阮的且一直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崖下只有他们二人,后果不言而喻。
但花满楼始终不愿意放弃。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首,就有一线生机,他就要尝试一下。
在这期间的艰难险阻以及心里的种种煎熬,花满楼并未多提,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
他在下崖前,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方思阮已遭遇了不测,即便如此,他也要将她带回,不能让她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但万分庆幸的是,她还好好的,而他总算来得也算及时。
短短几日里,花满楼就经历了大悲大喜,心潮大起大伏。
花满楼的眼里不满红血丝,这几日里他都睡不着,此刻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一颗悬起的心才终于落下,温柔道:“我带你回去。”
回到崖上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疏星淡月,月色朦胧,树林一片幽深,夜枭咕咕作响。本来寂寥无人的林间此时却升起袅袅炊烟。
一队人马驻守在崖边,燃着篝火,低声轻语。
霍天青微垂下眼,静静地望向崖底,不同于白天,此刻夜雾笼罩,深不见底,更加难见到人影。
微风轻拂,风灌入衣袍簌簌作声,三个人影自崖下飞身上来,悄然落在他的面前,霍天青暗沉的眼睛终于微微一亮。
花满楼行了个礼,向他道谢:“这次还要多谢霍总管了。”
“人在我珠光宝气阁被掳走,我自然有义务相救。”
霍天青深沉的目光在方思阮娇艳的脸上掠过,双目一触,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回复花满楼的,转而盯着陆小凤,又冷冷道,
“陆小凤,记得你我的约定。我等着领教你‘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绝技。”
说罢,他便带着珠光宝气阁的人马收拾好东西,一起转身离开了。
方思阮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若有所思……
时辰晚了,花满楼带着方思阮回到了先前落脚的客栈中,他们付了一笔不斐的银子,即便一连几日没有回客栈,也没抵个消息回来,掌柜也依旧为他们留着房间。
方思阮与花满楼已有好久未见,算是小别胜新婚。回到房,阖上门,身边再无他人,花满楼抑制不住,直接将她拥入怀中,长叹一声,将心中所有的担忧害怕全都叹了出去。
方思阮心微动,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下巴,静静等了片刻,他却没有任何动作,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明明看见花满楼眼里情动,他却依旧克制着自己。他们又不是没有一起过,何必这么犹犹豫豫?
花满楼白皙的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有些难为情道:“我这几日一直在山里,还没有……沐浴过……”
方思阮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离开他的怀抱,重新开门叫了店小二烧了热水送进来。
不稍片刻,房中水气氤氲,水声潺潺。浴桶里,热水熨平了这几日的疲累,方思阮窝在花满楼的怀里,身体相贴,迎着他的鼻息,吻上他的唇。
花满楼抚着她的脸,又怜又爱地在她雪白光滑的额间轻轻吻了两下,无比地珍视。
水波轻荡,人影交叠,鼻息渐重……
忽然,一丝银光穿过纸窗射入房间,泛着冷冷的寒意,朝着花满楼的后心口而去。
方思阮迷蒙的双眼倏然一凛,搂在花满楼颈间的雪臂微微用力,一个转身压在了花满楼的胸膛上。
随着轻轻的一声“砰”,花满楼后背撞上了桶壁,浴桶一晃,水花溅起,涎玉沫珠,扑簌簌地拍打在他们肌肤上。
浴桶里的水本就盛得很满,这一晃,掀起的水流如潮涌般漫到了地上,缓缓地渗入了石砖缝里,地面晕染开深色的水迹,似道人影被拉长了。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后,方思阮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绣花针,微黄的烛光之下,针尖呈墨黑色,显然是被喂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