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进入结晶期的契机是什么,似乎是那一声龙吟震动了她的灵海,挣开了某些钳制,她当时只觉得心神摇曳,灵魂出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进入新境界。
羡泽此刻入定时,运转周天,也内观灵海,相比于之前模模糊糊的感觉,她感觉对自身灵海的视野更清晰了,也察觉到在曾经空茫茫的灵海之中,多了什么悬浮其中的事物。
是一颗圆形的珠子。
应该是内丹,但又不像。
像是凝结的泡泡,空心的玻璃,那圆形内丹只有一层壳,内里空空荡荡,只有底部能见到一点点晃荡的金色。
像是只剩一丝底酒的夜光杯,等着人来填满。
她大致知道,结晶期、成丹期的名称,都是对于内丹状态的描述,难道说自己现在内丹都没有,就先生出了壳子,这个状态就是结晶期?
羡泽快速运转灵力,她的灵海迅速膨胀,灵力充盈,但那空心内丹中的金色却丝毫没有增加……
为何?
她正迷惘时,突破境界时气感萌发、心绪开阔的感觉再次包围了她。
耳边不但有那声龙鸣仍在萦绕,还有更多像是一呼百应般的鸣叫,她的神魂仿若离开这间小屋,离开明心宗。
飘荡在广阔海浪边,泽岸芳草中,深林山涧里。
她的脚趾总浸泡在或冰冷或温热的水中,在睡莲、礁石与蒲草上枕臂而眠,有水流的地方似乎都是她安睡的床。
她仿佛正在梦中安睡,趴在湖畔晒得温热的巨石上,暖风拂过杜衡,她听见孩童的声音唤她:
“神女,神女。”
她揉了揉眼睛,撑起身子来瞧看扰她清梦的人。
鼻翼上有一颗小痣的半大少年,涉水而来,他繁复祭服的下摆被浸透,他头戴玉冠,手持便面,双手交握躬身作揖:“神女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处安睡?”
她打量着眼前少年,或许也就十二三岁,却装作大人模样。他眉眼依稀能瞧出长大后的俊朗,表情却严肃无趣,装大人却装的没那么能沉住气,心里跃动着,时不时抬起眼睫打量她。
正是日落云暮时分,湖面上蒸腾起如梦烟霞,湍濑流水声环绕二人。
远处的道路上有一列车队秣马税驾,奴仆在芝草中歇脚,显然是他与家人偶入此处,瞧见她趴在石头上酣睡,便涉水接近。
小小少年的耳垂被日头晒红,他解下腰间玉佩,又是轻语再问,唯恐惊吓到她:“不知神女可是此地灵仙?叫什么名字?”
她被吵醒后心情不爽,却偏偏托腮笑起来道:“我叫你滚。”
……
第38章
……
羡泽惊醒了。
她忽然嗅到了玄米茶和酥肉汤的气味,转头一看,江连星床铺上哪里有人。她的被褥已经被叠得齐整放在床尾,他自己的薄被也被叠好,放在了另一端。
江连星挽着袖子拿着笤帚,从外头走进来,羡泽站起来:“医修来过了?”
他点点头:“瞧你入定,便不敢打扰,没什么问题,胳膊都接好了,这两天不要太使力就好。”
羡泽撸起他袖子一瞧,肘节处还有些青紫瘀痕,但捏了捏骨头都已经完好。
江连星不大好意思的放下袖子,拿软巾擦了擦手,她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用灵力催动的小炉中,如今已经放了柴火,噼啪燃烧着,上头铜壶吐出白烟。他拿软巾垫着壶柄,给她倒了半杯玄米茶。
他轻声道:“也不知道伽萨教的人是否抓到了,或有没有统计,明心宗上下死伤多少人?”
江连星随口一提,自己也怔愣了一下。他好似是真的希望伽萨教罪有应得似的。
可若是在前世,他必然觉得修仙界都是狗咬狗,如果明心宗太弱,被人屠戮满门也没得可说。怎么想法如今却有些变化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想提醒他背后有人袭击的同门弟子,当着面变成异兽神魂俱灭;或许是见识到了明心宗的门风,也见识到了弟子们成群保护百姓的身姿。
羡泽对自己照顾人只照顾一半这件事毫无愧疚,吹了吹茶水,也不知道是冷淡还是清醒道:“抓不抓得住也不重要,千鸿宫搀合进来了,哪怕是支起一具伽萨教护法的尸体,也会问出话,写出檄文来,想方设法拉上各大仙门伐伽萨教。或许你还不知道,紫云谷跟这次袭击也有关系,天底下真要乱了。”
对面江连星听了这些话,面色凝重,羡泽不再多说,笑了笑:“晚上吃酥肉汤?”
江连星回过神来:“嗯。从食堂买回来了,还热着呢。”
二人用饭到一半,江连星放下筷子,道:“刚刚医修来治伤的时候也通知,后日一早,明心宗弟子要到妙箴峰,与千鸿宫众多弟子有个会晤,也将公布后续双方问道切磋的事宜。”
啊。要当着众人的面见到前夫了。
羡泽看了他一眼。
江连星表情复杂。
她懂了,立刻捂住嘴:“咳咳咳,我受了惊吓病起来了,感觉也去不了了。”
江连星没忍住笑了出来。
羡泽放下筷子,擦擦嘴道:“你替我请假吧,我就不去了。”
但羡泽其实明白,千鸿宫要留在明心宗一两个月,如果宣衡认得她这张脸,她很难躲得开。
江连星看了看她,又问道:“咱们在陵城遇到的那个……小蜥蜴,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啊,是说小变色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