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文去世后,16岁的梁北林用身上仅剩的钱买了这块花园墓地,将他安葬在这里。
梁北林坐在碑前,将一本杂志拿出来,翻开其中一页,慢慢地读。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半本杂志读完,梁北林翻翻后面的内容,估计梁衍文不感兴趣,便将杂志收起来。
“外公,这次来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程家倒了。”梁北林将几片枯黄的落叶捡走,和梁衍文说着话,“程存之海外的另外两家公司,财务漏洞和产权情况也在我手里,等合适的机会吧,再彻底掐死他的退路。”
他平静地说着,就像小时候跟梁衍文说早餐吃什么那么简单。
“外公,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梁北林笑了笑,心头略过一丝苦涩,“我有老师,有朋友,都对我很好。你之前老怕我一个人,怕我孤单,不会的,我会好好生活,每天争取都过得开心一点。”
有微风乍起,梁北林脑海里很突然地掠过一张笑脸,很奇怪,这个时候不应该想起这个人。
梁北林眸光晦涩,顿了顿,继续和梁衍文说着从不为外人道的秘事。
“外公,程存之把他小儿子留给我了。他想留个后手做缓冲,想让我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不要赶尽杀绝。”梁北林话头停了停,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他小儿子叫程殊楠,现在和我住在一起。”
“不算有什么关系吧,当初在一起也是将计就计。外公,你别生气。”梁北林沉默半晌,说,“我不喜欢他。”
晚饭是在沈家吃的,偏南方菜系,清淡鲜美,煲的老火鸽子汤更是一绝。
梁北林喝到第三碗,路清尘又要给他盛,沈君怀抬手制止:“他28了,不需要长身体了,你一直给他盛,他就会一直喝。”
路清尘闻言放下汤勺,看着梁北林叮嘱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别太辛苦,想吃什么就叫人做,别顿顿应付。还有沈筠,工作上你和他多来往,生活上别跟着他乱玩,他没正事儿。”
“我知道了,哥。”梁北林说。
路清尘夹了一块小羊排放到梁北林碗里,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别担心,出什么事我和你老师都给你兜着,但有一点,不能作恶。”
梁北林三两口把小羊排吃完,脸上是少见的放松:“嗯。”
最后一块小羊排被沈君怀长臂一伸夹走,路清尘看了他一眼,说:“你喝汤。”
沈君怀说:“我看锅里还有。”
路清尘:“那是明天要给北林带走的。”
沈君怀这些年重心都放在研究中心,鲜少沾手生意上的事,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气质愈发睿智儒雅。但他在路清尘面前还是会使小性子,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气度和胸襟。
他按照路清尘的要求喝了汤,又吃一口面前的西蓝花,始终不能理解这种蔬菜存在的必要性。
路清尘视线扫过来,他勉强又吃两口。
“沈教授,你下个月就40岁了,不要挑食。”
“我没有,我只是吃饱了。”沈君怀很严肃地说,“而且年龄不应该成为对食物好恶的评判标准。”
路清尘懒得理他,反正他饿了半夜还会起来找东西吃,现在嘴这么硬,饿一饿就好了。
沈君怀见路清尘一门心思全放在梁北林身上,面上已有不悦,勉强继续坐在餐桌上,耐心等人吃完。
梁北林快速扒拉两口,跟沈君怀说:“老师我吃好了。”
沈君怀说:“那跟我来书房。”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
路清尘在身后喊:“别聊太久,让北林早点休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天大的事也得吃好睡好。”
沈君怀坐在茶桌后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普洱,梁北林喝不惯茶,便和往常一样喝热水。
“程家最近的事,你和他说了?”沈君怀问。
“没有,哥心思重,说多了他老想着。”梁北林说,“只给他说事成了,具体的没提。”
路清尘在厨房做饭那会儿,梁北林去帮忙来着,两人说了很久的话。梁北林只说程家已经破产,程存之父子早就跑路,至于其他的事,他一概没说。路清尘担了这么多年的心,总算松了口气。
“哥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我说现在净界发展不错,域市的经济活力和包容性都很强,也是新能源产业聚集地,等我多做几年再说。”
梁北林没戴眼镜,穿着随意,因为刚刚喝过热汤,整个人有种慵懒的居家气息,放松而简单。
如果程殊楠此刻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梁北林的样子。
“穷寇莫追,缓一缓也好,等合适时机再一击必杀。”沈君怀说。
“好。”
沈君怀又问了些细节和沈筠在域市的情况,梁北林一一答了。他做事稳妥可靠,一步步走得扎实,沈君怀从不像路清尘那样担心。
“程家的小儿子你打算怎么处理?”沈君怀突然又问。
别的事情都好,唯有感情的事沈君怀怕梁北林意气用事,或过于激烈之后后悔,或心慈手软导致更大危机。
虽说程殊楠的事他是一定要过问的。但这到底属于梁北林的私事,沈君怀把握着尺度,想要听听梁北林的意思。
梁北林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和老师说了同样的话:
“我不喜欢他。”
沈君怀将梁北林空掉的水杯续上普洱,梁北林慢慢地喝着,面色如常。
等一杯茶喝光,沈君怀看破不说破:“回房睡吧。”
沈家这栋房子平常只有沈君怀和路清尘住,除了家政偶尔过来打扫,再无外人。但二楼常年留着梁北林的房间,梁北林每次回国看他俩,都是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