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安心底一片混乱,一时间只有两个猜想。
精神力暴动,可阿比查说他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连两天都没有,跨越不该这麽大,并且阿比查没有露出任何精神力暴动时失控和痛苦的迹象,这个选项被他很快的排除。
就剩下另外一个。
洗衣服,异常是在刚刚发生的,而这短暂的时间里自己就做了这一件事,所以为什麽阿比查对洗衣服的反应这麽大,难道这里的雄虫是不会洗衣服的吗?不应该,对方应该早就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名雄虫,而且对於自己露出的异样一直都表现得良好,难道。。。整个虫族都不会洗衣服?这样的行为彻底暴露了自己异族的身份?
过度缺乏常识不会使用精神力还能强行解释自己只是一只来路不不明的雄虫,可异族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虫族是这一片星际最强的存在,可仍有着许多外敌,他们对於外敌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想到这里克里安心底猛地一凉,阿比查对他包容的态度让他失去了一开始的警惕,开始露出诸多的马脚,所以对方一直在伪装,对自己的种种异常视而不见,让自己放松警惕,最後彻底暴露吗?
克里安眼神逐渐冷却,有了发怒的迹象,为自己的松懈,也为阿比查的欺骗,可站在阿比查的立场他又有什麽错,自己又有什麽理由愤怒,是为了自己真的准备交付给对方自己的信任吧。
眼看着克里安的眼神里出现了一开始的戒备,阿比查有些无措,克里安并没有做什麽,只是洗了几件衣服,自己又何必有这麽大的反应,况且就算他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也把他放在了身边,是在愤怒什麽呢?
「衣服可以放进清洁仪。」阿比查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仿佛刚才只是克里安的错觉。
果然是因为洗衣服的缘故吗?克里安冷冷的想到,看着阿比查恢复正常的神情,他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在这个世界自己依旧是弱小的那方,他需要阿比查的帮助,既然对方愿意和自己虚与委蛇,自己不介意奉陪。
「嗯。」他冷淡的回答,阿比查看着他眼里的戒备,有些莫名的难受,他安静的离开了浴室。
浴室里克里安同一个动作保持了很久,最後还是把湿漉漉的衣服塞进了清洁仪,也不管这个东西能不能洗湿衣服,启动清洁也离开了浴室。
公共舰已经驶出了朵伽星的区域,克里安路过时瞥了一眼窗外,即使十分的震惊与好奇,他还是假装无事般的回到了沙发旁坐下来,心里反覆回味刚才看见的那幕。
黑,无边无际,仿佛要吞没一切的黑暗,空旷,只有零星几个发光点,孤寂,他看见空中漂浮着的不明物体,不多,在这一片无垠的黑暗中显得十分孤独,莫名的,透过那片窗户,他好像看见了独属於阿比查的精神域。
即使他还未进入到当中,也没有探查过其他任何一只虫的精神域,不确定雌虫的精神域是否会给雄虫一样的感受。
阿比查坐在了斜对面,像一直以来的那样沉默,端正的坐着。
眼睛没有聚焦,可只要你一同他讲话,那双眼睛就会认真的看过来,注视着你的眼睛,即使主虫还没说一句话做出一个动作,就给了虫难以言喻的安全感。等他发出不疾不徐的沉稳的声音,就将被引诱着放下所有的戒备,毫无所觉的交出所有信任。
漫漫长夜,克里安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四周静悄悄的,让他感受不到一点儿时间的流逝,等他回过神时,不知道已经注视了阿比查多久,对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克里安焦躁的心情又平静了下来,或是因为雏鸟情节或是因为阿比查本身的魔力,他有一刻竟然想坦白一切,告诉对方一切真相,他不想在这只雌虫面前做伪装,一点儿也不想。
他忽然想起以前,不,半个月之前自由的生活,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认识他,他可以毫无负担的放下所有,展现最真实的自己,可到了这里他却被迫穿上最坚硬的盔甲,戴上最厚的面具,伪装自己的一切,在林子里濒死的绝望和在医院病房的提心吊胆好像就在昨天,只有在阿比查的面前,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雄子,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吗?」阿比查忽然打破安静。
克里安发现他们好像还没有叫过一次对方的名字,阿比查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克里安垂下视线,盯着茶几脚,不回答阿比查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阿比查像重新鼓足了勇气,又像是用最美丽的花朵引诱蜜蜂过来采蜜,重复道:
「雄子,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吗?」
只是中间的停顿被拉长了一些,克里安却听出了不同於第一次的诚恳,他不说话,只是把视线转向另一只桌脚。
房间再次回归寂静,就当他以为这样的寂静将会持续到天明时,视野里悄然无息的出现了一只脚,视线不可控制的向上移动,视野逐渐被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占据,他想继续往上,情形忽的转变,视线像是跳跃了一般,阿比查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抱歉。」克里安听见阿比查说。
阿比查蹲在克里安面前,克里安猝不及防的对上阿比查的眼睛,无法再躲藏视线。
阿比查仰视着克里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甘愿的仰望一只虫,因为对方一言不发的躲避自己的视线,像是赌气那样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这些无声的戒备让他不知所措,他想得到面前的虫的信任,而不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