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得不开心一段时间了。”
“将来她就会感谢我们了。”
“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
“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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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恒最近很失魂落魄,自然是因为鸣凰。
她不再有些戏谑亲昵的叫他小春和,也不再对他扬起柔和的笑容,只剩有礼的疏离,就像突然出现的无形隔膜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直到越发接近伊犁,他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是不是自己无意间惹她生气了。
他看到她眼底出现了一丝怔忡,然后很平静的和他对视了一会,明明不露任何情绪,他却感觉到了一丝黯然。
小春和。她再次呼唤这个搁置了十几天的称呼,他心中一热,下一刻却被浇了满头的冷水,寒到了心底。
她说,常言人生如戏,糊涂沉迷一阵也是允许的,只是,我不想你入戏太深。
他想他当时的脸色一定无比的难看。
很隐晦的一句暗示,却已经表明了太多,也足够伤人。
有人曾经说过,话语本身并不不伤人,除非,说这话的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原来是真的。
她原本于他是一道不可碰触的倩影,只能收在心底,直到岁月让他将其遗忘,可惜不知该说上天见怜还是刻意作弄,骤然出现的相处时光,他离她那么近,他能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能听着她的一笑一言,那样鲜活美好,足够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你不愿我入戏太深,可知我早已无法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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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皇帝一行浩浩荡荡的到了伊犁,入夜时分已经架起了连片的营帐,内方外圆,内外城井然有序,外围还有宿卫警跸,一眼望去,倒像是连绵的草原上猛然兴建了一座繁华大城,气势雄伟,庄严肃穆。
鸣凰也在晚宴之上看到了她该称大姑姑的宁安公主,大清开国以来唯一得封固伦和硕的女子,也是现在手执准噶尔大权的人。
仔细算来这位姑姑应该年逾四十,然岁月厚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有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沉稳优雅的风韵,却又因一直尊荣位居高位,眉梢眼角倒是透着一股女子少有的锋利,光这份气势,不说公主,就连好些随侍的皇子贝勒都相形失色。
“真不愧是皇阿玛的嫡长女,这气度举止就没几个姐妹能及得上的。”云芳轻声呢喃,看着在皇帝身边应对自如的凤敏,满眼的仰慕。
“我倒觉得鸣凰能与之一比。”云菲笑了笑,意有所指的道。
鸣凰淡淡的看了云菲一眼,倒让她惊了一下,淡淡道:“我比不上。”至少现在比不上,那位大姑姑可是经过残酷的斗争才会有这般让人折服的气质,不是她这种年纪轻轻的姑娘所能比肩的。
她心下有些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固伦公主,她果然是太嫩了。
就在这时,凤敏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明眸一转,与鸣凰目光对上,她只觉心头一窒,所谓凤目生威,那双眼睛里的睥睨之意无比锋锐,仿佛能把一切看透,然而她终究是兴平朝唯凤敏外能得封固伦公主封号的人,就那般不畏不惧的与之对视。
也不过几息,凤敏勾了勾唇角,遥对着鸣凰举起了酒杯,她便也落落大方的举杯相敬。
这一场由准噶尔准备的接风宴算不得盛大,却是布置得分毫不错,也从中可窥见宁安公主的手段能力。
退席之后,凤敏便迫不及待的去见她那已经十多年不见的皇额娘,元后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近些年身子越发不好,此番本不该跟来,但是能有机会再见唯一的女儿一面,她又怎肯放过,皇帝终究是允了她。长途跋涉舟居劳顿,这一到伊犁就病了,所以这晚的接风宴才没有出席。
这厢母女相见诉衷肠,那厢胤礽和承祜月下漫步,领略一下这困扰大清多年的准噶尔心脏之地的风光。
“敏儿……长大了。”承祜有些感慨道。
“是啊。”当初的雏凤已经能够睥睨百禽了,只是胤礽也清楚,这当中的辛苦却是足够难为一个女子了。
“她始终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承祜想到刚刚席上,那些准噶尔贵族敬畏的表情,他知道她没有辜负他曾经的教导。
“她的四个女儿无论性子能力都肖她,儿子却……”
“准噶尔汗,懦弱些的好。”
胤礽默然,叹了一声,“她是朕的骄傲。”
“也是大清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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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凰捧着药去了皇后的营帐,一进去就见皇后搂着凤敏,掉着眼泪,心里也一酸,皇后子嗣单薄,唯一的女儿却是远嫁塞外,她幼时总是见着皇后抚着一个绣工稚嫩的荷包怔怔出神,后来才知道是宁安公主五岁时的第一份绣品。
“皇玛嬷见着大姑姑是大喜的事,可不该掉眼泪,伤了身子就不好了。”鸣凰连忙上前劝说道,“这药适合喝了,再放下去就要失了药效了。”
“皇额娘,让女儿伺候您吧,这些年不能承欢膝下,女儿实在是……不孝了。”凤敏接过药碗,看着红颜已老的额娘,眼眶止不住的红了,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掉眼泪也不曾情绪如此外露了。
瓜尔佳氏连忙握着她的手,摇头道:“傻丫头,天家公主本就要担起和亲之责,你的孝心额娘自是知道的,从不怪你!”
“皇额娘——”
鸣凰看着母女俩情绪又要不稳,慌忙上前温言安抚,后与凤敏一起伺候着瓜尔佳氏吃下药,又等到她安心睡下才相携离开。
刚出了营帐,凤敏便握住她的手语含感激的道:“听皇额娘说,这些年都是你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寂寞,真是太谢谢你了。”